“砰砰砰...”吴同开始用脚踢打着卷帘门。

当一个心情低落至谷底的时候，天象也会因此改变吗？人类悲欢离合的故事中，总有轰鸣的雷声在洋溢着人性的暴怒与绝望，也总有清凉的秋风在人们释怀或者解压的时候袭来，艳阳天必有出双入对，晚风瑟瑟的海边总有孤独的身影，倾盆大雨是为了帮人们抹去脸上的泪痕。是这样吗？是人应景还是景应人呢？当头顶的天空突然由蔚蓝变为暗灰，当头而照的烈阳突然失去踪迹，突如其来的雨滴绝情地从天而降，驱赶着路上的行人，这些时候是因为人类太过悲伤所致吗？吴同淋着雨，头脑中竟开始思考起人类的情感与天象。

“唰...”在听到屋外大雨倾盆后，潘江海还是打开了门。开了门之后他歪歪斜斜地窜进屋内，用毛巾擦拭着桌椅，从断电的冰柜里拿了一瓶水摆在桌上，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招待了。吴同安静坐下，视线没有离开过潘江海消瘦的脸颊。在二人沉默良久之后，吴同刚欲开口，便被潘江海打断道：“你不要安慰我！”吴同还未来得及解释，他又继续打断：“老姜...死掉了，皮带给我打电话，说是...车祸死了。“吴同惊讶地微张着嘴，这一则消息令她突然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涌上心头的痛苦让她更加对潘江海的遭遇感同身受。她想尽千言万语去安抚这个与自己拥有同样宿命的人，没等到开口又被潘江海抢过话语权。

“吴同...我大概是走不出来了，明朗的未来，我...放弃了。这大概就是我的人生，我的宿命，我反叛不了的。就算我忘记了老姜...那有怎样呢？我不想带着同性恋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吴同并未再开口，安慰一个人最应该学会的一件事便是倾听。他们活在一个精神世界里，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他们的感受是互通的，这也是吴同一直把潘江海当作好朋友的原因之一。她在听完潘江海絮絮叨叨的陈述之后，将带来的请柬按在桌上，轻轻地推向对方，闭口不言。在看到桌上于柯与吴同的名字嵌在喜庆的红色贺卡时，潘江海脸上有挤出一个难得的暖笑，只见他饱含着热泪，一支手掩面，一只手颤颤地拿起请柬。

“看吧...我就说...你一定会有一个明朗的未来。”

吴同还是没有放弃安慰潘江海的决心，她缓缓开口：“于柯...我的未婚夫。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潘江海...我曾经是多么热烈地爱上曾禾，我以她为中心，为我人生的中心，我和你一样将一位同性当作自己人生的全部。我也一样，我也是个同性恋。我这么说，你懂吗？这并非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性是人类感情之中最容易改变的形态。当你投入了足够的感情，对方是没有性别区分的，你也可以正常地将你所有的情感付诸在一个女人身上，当你爱上她之后，你便会着迷于她的灵魂与□□，这些都是为感情所驱动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潘江海还是一副绝望的神情，他垂着头流泪。吴同坐近了一些，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摇摇欲坠般抓紧桌角，奋力地哭出声来：“我明白你说的这些，我试过，我都尝试过，我一次次的失败。”说完他转身打开自己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了几本印满污秽图象的书籍，翻开书内，里面夹杂着几张小卡片。他展示完之后，重重地将书扔到地上，抓着头发低声咆哮：“没用啊！我的生理需求之中就没有女性的存在，我没有兴趣。我是患了大病的人，已经无法治愈了，不要试图劝说了，我真的放弃了。吴同，我求你了，让我就这样吧！”

整个屋内就这样沉寂了十分钟，这十分钟二人静静地欣赏着窗外大雨滂沱的声音。

“潘江海！”吴同突然纵身站立起来，嘶哑着喉咙大叫了一声，见对方还是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态，吴同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两个耳光。被打了两下耳光后的潘江海有些恍惚，他震惊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怨气，有的依旧是无穷尽的绝望。突然他晃了一下神，使劲晃了晃脑袋，再定睛看向吴同时，只见吴同已经脱去了上衣，□□地站在空气中。

“吴同...你...你做什么？”潘江海从感性中挣脱出来，变得异常清醒，他连忙伸手挡在眼前，嘴里开始嚷嚷起来：“你穿上，我不需要你这样...你穿上。”突然吴同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那份柔软与温热感突然从掌跟处传来，通过脉搏传至心脏，又从心脏传到脑海中。潘江海感到脑中有些嗡嗡作响，他奋力地挣脱吴同，连连后退。

“有感觉吗？”吴同注视着潘江海呆滞的眼神，担忧地问。见对方一言不发，她又抓起潘江海的手顺着自己的小腹往下延伸。意识到这一举动的潘江海吓得跳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蜷缩在床头柜下。面对吴同的步步紧逼，潘江海将自己的双膝牢牢抱住，头埋在膝盖上，痛哭流涕起来：“谢谢你，吴同...谢谢你。”

吴同离开的时候，屋外的大雨已经停了。在废土堆积的环境下，土壤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才是大自然的味道。离开的车上，吴同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突然两行泪划下。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再也不可能挽救潘江海了，潘江海已经随着老姜的离开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