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所爱之人捧上云端,然后轰然跌落,美梦碎了一地,每一片碎片都将是一把利刃,稳稳当当地插在她的心口,那滋味儿……啧……真是不好受啊!”
她的双手捧着空气,掌心向上托起,又猛地向下散开。
她的眼神时而痛楚,时而兴奋。
仿佛捧起时那些空气是她自己,跌落时又变成了甄帧
她说:“你以为我会借此报复甄郑扛本用不着!我只要好好地留着这条命,静静地等,等着风水轮流转,等着树倒猢狲散,等着看甄稚诵挠绝的那天。这不杀了她要强多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笑得眼角泛起了泪光,像个美丽的疯子。
我着实被惊着了。
惊着我的不是年世兰,而是这危机四伏的宫廷,女人之间的斗争。
这一切无休无止,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的心很乱,恍恍惚惚地往回走。
远远地,我看见皇帝就在宫门口等我,手上还拿着我的红色披风。
我逃命似的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怀抱好暖,声音也好暖。
我紧紧地贴着他,就像抱住了一束光,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忧心忡忡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骗他,也不想给他惹事,便只是一味摇头。
他微微叹了口气,菊韵连忙开口解释:“小主被野猫吓着了,都怪奴才没伺候好。”
我暗自摇头,皇帝才不会相信这话,他亲眼见过我在忆欢宫,拿着一碟子鱼肉,满院子追着野猫喂食。
看着皇帝欲言又止,我软软地求他:“不要再审了,好不好?!”
他没有作声,只将我裹在披风里抱了回去。
他抱我坐在他的膝上,嘴里呢喃着:“别怕,别怕,朕是天子,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看他那副样子,就像丢了魂似的。
我知道,瞒不住了。
就算我不说,他也会设法去查的,反倒闹的更大。
我偷工减料地向他坦白,说自己撞见年答应和祺贵人在吵架,便上去劝解了几句。
他听了,漫然“唔”了一声,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你别怕,没什么大事。”
他扶着我的肩膀,温柔地替我系好披风。
“刚才十三弟府上传了消息,说他……他不大好,又不肯遵从医嘱,我想让你替我看看他,现在就去,旁人去总是无用的,你的话他或许还听些。”
虽然他极力保持着冷静,可是我已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想起去年冬日,皇帝接我回宫,十三爷是被搀扶着出来相送的。
后来我每每问起,太医们都说他正在康复中,估摸着也是皇帝有意瞒我。
我在怡亲王府住了近一个月,十三爷的丧子之痛稍稍缓和了些,总算愿意遵从医嘱治疗,身子也渐渐好转起来。
因为我跟他说,明年春日,皇帝要为承欢举行婚礼。
四月初八日,皇帝驾临怡亲王府。
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该回了。
……
我回到永寿宫,才知道年世兰已死。
皇帝下旨以贵妃之礼安葬,谥号:敦肃。
她是撞墙自尽的。
据说她的死相十分惨烈,头骨撞开了小拇指那么宽的缝隙,人被抬出来的时候脑袋里头的东西都流空了。
我很震惊!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自尽呢?
梅香说年氏命人在碎玉轩纵火,想要将莞嫔和祺贵人全部烧死,皇后调查确认之后,下旨赐她自尽,死的时候莞嫔就在边上。
我听了,只问:“皇上怎么说?”
菊韵思索片刻,说了八个字:“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我想起那日疯魔的年氏,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总觉得纵火之事不是她干的。
谁知道呢?!
兴许她突然等不及了,不想等着看她口中的“风水轮流转”了?!
总之她如今有此遭遇,也是她自己的因果造化,谁也逃不过命去。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年氏的死,犹如往江河之中投入了一粒尘埃,女人们只高兴了一阵子,便将目光投向了新的地方――莞嫔的封妃仪式。
至于皇帝,我一开始以为他根本不会在意,也从未对此事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