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我意外听见他和夏邑的对话,才知道他竟然在暗中调查莞嫔。
当我听见皇帝冷冷地吩咐“去把给莞嫔拿过欢宜香的奴才杀了”的时候。
我后背冰凉。
欢宜香?
不是翊坤宫特供的香料么?
不是六宫独一份的恩宠么?
不是皇帝亲自为她研制么?
难道说……
我不敢往下想了,巨大的迷雾将我笼罩着,心里黑洞洞的害怕。
我自问没有莞嫔机敏,会不会也曾经被怀疑过呢?
我想起他那日问我,问我与十爷夫妇说了些什么……或许他是带着答案来问我的吧?
还好还好,我没有说谎。
……
四月二十日,莞嫔寿辰。
大概因为下个月她就要正式封妃,所以皇后娘娘格外重视,寿宴操办得相当隆重。
南府的技人从七八日前便唱上了,圆明园的驯兽奴也被传召进来演杂技。
前两日,我在御花园遇见了她和曹琴默。
她待我依旧客气疏离,曹琴默有意挑拨,她也是只是淡淡地笑着,恍若未闻。
菊韵说:“襄嫔真是坏得很,还好莞嫔没有上当。”
莞嫔是没有上当么?
她只是不屑吧?
她看我的眼神,就好比看那猫儿狗儿,施舍一点点好颜色,其实无所谓欢喜厌恶,不过是贵女的修养罢了。
她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皇帝夜夜宿在碎玉轩,还许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在她寿辰当天,又厚赏了甄氏满门,就连她那不足十岁的小妹,也有指名点姓的专属赏赐。
如此恩宠,换作旁人,怕早就一尾翘上九重天了。
我随手摘下一支褪色的桃花,凑到鼻前嗅了嗅,竟一丝香气也无。
这大好的春日,瞧着繁花似锦,可有的花儿早已丧失了芳香,凋败只在朝夕。
……
皇帝虽然晚上不宿在我宫里,白天却总会抽空来陪我消磨时间。
我们种花,浇水,翻地。
他握着我的手写字,我们写完了一整本的宋词,最近开始写诗经。
玉兰树下,他拥我在怀里,给我读外头时新的话本子。
他学里头的穷酸书生,一声一声地唤我“阿宝,阿宝,阿宝……”,令人耳热。
他软声求我,让我叫他“官人”,一声就好。
我反复憋了好几股劲儿,实在是叫不出口,只是趴在他怀里咯咯地傻笑。
这些平淡的相处,在旁人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我经常调笑,自己是“三不人士”,而莞嫔是“三高人士”。
我位份不高,来历不明,身体不好。
她位份够高,门第够高,才情够高。
有此朱玉在人前,皇帝就算跑永寿宫跑穿了鞋底子,也不会有人眼红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过两日就是莞嫔的封妃大典,后宫一派喜气洋洋。
围绕着莞嫔的大小宴席不断,皇帝也很赏脸,几乎每次都会去陪着喝两杯,然后晚上宿在碎玉轩。
有天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他突然一身酒气冲了进来,抱住我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好长好长,我几乎要窒息了。
我被吓着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缩在怀里小声安慰他:“四爷,没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结果他竟是真的喝醉了,又搂着我从额头到下巴,猛地亲了一圈。
他抱着我欢喜地大笑,说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
男孩的名字娶了398个,女孩的名字取了699个。
开始的时候,我还很辛酸,想着自己不能生生育,我怎么能不难过?
后来他越说越真,越说越投入,我也被他说糊涂了,也开始真情实感地考虑起孩子的名字来。
直到天空破晓,苏培盛来接他上朝,我才从那场幻梦中醒来。
之后的几日,一想到那一夜的欢喜,我整颗心就空落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