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范克里夫眯起漆黑双眼,轻轻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
“不要打扰,马上要开场了。”
娃娃脸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们听你的,这只是因为你一般是对的。”
游魂能闻到其他战士的犹疑,以及在其上发自内心的信任。他们的联系无比紧密,这是诺斯特拉莫上缺乏的东西,金钱不能,血缘不能,就连最为通行的罪恶也不能构建如此坚固的纽带。他毫不怀疑,如果范克里夫跳下火坑,其他人也会紧随其后。
“理所当然。”黑发孩子说。
仿佛听到了某个命令,乐声戛然而止,舞者们如潮水般退去。猩红的幕布突兀落下,遮蔽了唯一的光源,将观众们留在黑暗中。娃娃脸发出了一声嗤笑,露出期待什么发生的表情,而伯爵猛地抓紧了手杖。
咚,咚咚,游魂听着观众们纷乱的心跳,天鹅绒散发着异样的暖意,如胎衣般将他温柔包裹,蠕动、摩挲着他的肌肤,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温暖,令人昏昏欲睡。他闻到惊讶,疑惑,恐惧的发酵,然后是——
沉闷的钟声响起,唯有极其厚重的金属内壁才能酝酿出这种浑厚的音调。它像极了教堂的报时声,但位置太近,也太低了,肃穆低沉的钟声变得怪异,仿佛狠狠砸在胸骨上,令人心神震动,多次的反射不厌其烦地敲打头骨,上一声余音未了,下一声接踵而来,叫人六神无主。更恐怖的是,钟锤一下又一下大力敲打着,随着连绵不绝的响动,上空传来格拉格拉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连接件正承受不住反复的摇晃,随时可能断裂崩散,让整口黄铜大钟坠落,把观众砸得粉身碎骨。
“发生了什么?”有人惶恐地追问,“还没到午夜……”但他的喃喃很快被淹没了。高贵的观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叫和咒骂,吵嚷声,然后是金属入肉的声音,液体喷溅声和呜咽。他们比自身折磨的人更脆弱,这让游魂意想不到,又或者只是积年的旧怨让贵族们抓住每个机会互相残杀。黑暗中,范克里夫转向游魂。
“这是您想看到的吗?”他嘴唇蠕动。
游魂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歪过头,然后微笑起来,牙齿在黑暗中闪烁着。“不止。”
“好吧。”他叹了口气,“如您所愿。”
当幕布重新拉起,光晕落在依旧端坐的观众们身上,几名仆人迅速拖走了地上的残骸,猩红的血渗进漆黑的地毯,什么也没有留下。舞台上环绕着一群身穿洁白长袍,头戴芳香花环的少男少女,引人注意的是,他们的耳朵纤细尖锐,身上描绘着怪异纤细的纹路。
“不对……”伯爵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恐惧,然后是愤怒。他转过头,露出恭敬的神情,牙齿却咯咯作响。“节目被篡改了,有人在做手脚,大人,请稍等我片刻去处理——”
“坐下吧,伯爵。”范克里夫打断了他,没有眼白的虹膜一眨不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该妨碍欣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