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然笑道:“陛下曾说过,粮食乃国之根本,张大人如此看不上种稻的,可知道,你从小到大每日吃的饭食,都是百姓勤勤恳恳种出来的?”
张文重道:“那又如何?”
郁然道:“天下学子受先生教诲,便尊先生为圣贤,这自然是因为先生有教化愚钝之功,学子亦有谦虚感恩之德。可大人从小到大吃了饭,却为何看不起种地之人呢?”
张文重看她似笑非笑,那眼神漫不经心的,却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她这是在拐弯抹角骂他吧?说他愚钝,说他不懂感恩!
读书人清高,但也爱面子。
张文重让郁然几句话说得脸面无光,又见众官员看他的眼神透着讥讽,他气急攻心,忙为自己辩解:“本官.....本官并非看不起种地之人,只是种地这种事,是个人都可以做。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却不是谁都可以的。”
他终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扬眉道:“文士可以种地,我和诸位大人都可以。可这田野上的农夫,他们能考取功名吗?便是.....”
他有了底气,轻蔑看向郁然,“科考之路岂是容易?有人半生苦读,仍考不到半分功名。我等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放眼天下,已是佼佼者。便是大人你,若是进考场,只怕连院试都通不过。”
众官员见他如此,都客套笑道:“张大人果然人中龙凤。”
张文重很是受用,扬着脸,当真以为自己真是卧龙凤雏了。
郁然攒眉想了下,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考科举她确实不行。
不过嘛,所学不同,她在后世也同样是一路考上去的,还真没把他这番话当回事。
当然,他能一路通关考到这儿,确实和农夫已经不是一个赛道,但若因此便觉得自己高贵,藐视一切不如他之人,那当真不可取。
做事先做人,读书首先是为了让人明辨是非,连基本的是非善恶都不分,便是读了满肚子的书,也不过是一肚子坏水,要来何用?
陆昌看他如此狂傲,不由得冷笑:“张大人不仅口才好,文采也好,明年新科状元若不选你,只怕是各位考官瞎了。”
“扑哧...”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其他人则是忍着笑摇头。
众位农事官都看过郁然的杂交水稻手记,知道这事不假。不仅如此,陛下和摄政王如此看重杂交水稻,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在这时候出言诋毁郁然。
这位张大人,也不知道是说他恃才傲物,还是说他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仰或是读书读傻了?
众人一路看下来,只觉得他这人固执愚钝,只怕很难听劝,便再也没人去做这和事佬。
“你,本官说的难道不对吗?诸位大人也读过圣贤书,做得了文章下得了地.....”张文重到底也是受过先生教化之人,岂会听不出陆昌话里的讥讽?
只是自来就带着某些清高傲气,只当所有农夫都是目不识丁,毫无教化的愚钝之辈,他这样一位日后的天子门生,宰相根苗,何错之有?
他指着郁然,又指向田野上弯腰劳碌的村民们,一脸轻蔑:“她呢?他们呢?他们会吗?诸位大人评评理,我可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