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离术结束,奄奄一息的雪族人被抬到另一个帐篷观察,还未待医学生们喘口气,第二批第三批雪魔人相继送到,云端医疗仓的医用器械已经见底。
外医掌司预估器材耗损量与补充量,费用远超这学期预算。他站在仓体门口,望着远处的阿炳,心里盘算要怎么开口让神卫营贴补点经费给他。
阿炳刚才询问了那首领的副手,能得到的线索基本算无。除了蓝鹊,雪族人提供不了其他神明的名字。这让阿炳更加确定雪族人不过是些烟雾弹。
装神器的箱子溯源之后发现就是当年神域战前准备时,为保证冰缂生产而分发给雪域的武器装备,再对比留守在雪域的玄瑛统计的数据后,神器缺口仍在,还是有小部分神器下落不明。
阿炳和无邪正在共享冥识。
无邪调阅了当年九玄签发的雪域防御等级令,发现雪域提交给神域的防御申请书漏洞百出且毫无逻辑,而初级审批人是当时九玄的战门手下现任九天合璃宫神司。当他找到这位神司时,对方却把事情全推到了已经殒命的九玄身上。
“神尊殿下,你知道的,冰缂的防御力对高阶修为的将士来讲算不得什么。但是它们可以阻隔魔气侵扰,所以当时为了保证冰缂生产,时任战神才会批准提升雪域的防御能力。”
无邪看着眼前的新任神司竟然无言以对,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批准时间竟然是在第一场天战发生之前五百年,那时晋升正神的九玄不过刚接任战神之位,而无邪自己兼任北冥渊总教官同时还在下界带领神卫营搜捕巫妖九头鸟,那时的他还未进入神域紫微殿核心层。
神司似乎也从他目光扫视间察觉到无邪所思,进而解释道:“神尊殿下,或许九玄上神比你还早接触无名上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定了发展方向,当第一位母星人踏上这颗星球、向万灵投入孢子时就定好了方案。神域庆典还需九天合璃宫广布神光,请恕下司先行离开。”随着他的步伐,金色神袍旖旎摇曳,所过之处留下神光斑驳。
这位神司是自上次神域清洗先太子旧臣后新提拔起来的,无邪坐在软椅上,他知道针对妖界的几次天战都是女魃奉无名之命在妖界发出了魔气,为的就是通过天战让妖界消失。然而,九玄不会认同这个方案,不然九玄不会送魔化妖兵妖将去了幽冥,又封印了棋幽。
见那位神司将事情推给无名、推给母星,无邪再度讽笑了下,对于先太子党的清洗远未结束。
如果说九玄早在天战前五百年就开始准备冰缂战衣,这也太有先见之明了。无邪回忆起第一场天战,妖界魔兵奇袭神域,神域仓促迎战,结果是妖界与神域两败俱伤。
当时因冰缂战衣有限而被魔化的神域神将不在少数,如果五百年前就开始有预谋有计划的生产冰缂,神域损失不至于如此。
他随即调出九玄在那段时间批准的所有战门将令和军备司物资收发调配情况,发现神域大量接收冰缂和下拨武器以及九玄在雪域布上攻击阵都是在第一次天战之后的事情。这样才说的通,无邪和阿炳在共享冥识内交流一番后决定继续布控魔气能量源,尤其是几处离九州驻军营地较近的源头。
与无邪在共享冥识内沟通完毕之后,阿炳才发现微涵也蹲在自己身边。他问道:“怎么了?”
微涵指着远处被封印捆缚等着剖离魔气的雪魔人道:“第五批了,人有点多,微澜说估计得通宵。”
此时外医掌司见两人在说话,便颠颠的来到两人面前,说道:“神尊,仙尊,后面还有魔兵需要我们施行剖离术吗?”
阿炳一琢磨下界能量源十一处,这才逮了五批人上来:“估计还有六批人员。”
那掌司的脸明显变傻了几分,为难地道:“那咱这个临时医疗舱可容纳不了那么多病患,不如直接送到药王洞处理吧。”
阿炳连忙摇头说道:“神域建成庆典日,怎么能把这帮雪魔人送上界,有碍观瞻。”
外医掌司忽觉自己被二位下了套,他也想蹲在地上与之平视,可为医成师多年还没做过蹲地谈话这种不甚风雅之事。试蹲几下,才勉强蹲下与阿炳对视。
掌司心想哎,下次再见蹲地谈事的人得躲远些。
不求风雅之人,做事太糙。
微涵被微澜提醒过说他们给的受术体太多,有点把医学院学生当免费劳力的意思了。
他笑着对掌司说道:“不然我让骑射兵团的军医官也过来帮忙。”
外医掌司看着小小的临时医疗仓道:“不是人手问题,药王洞还少了医学生?!关键地方也容纳不了啊,这都两百多号人放上来了。再来几百人,估计得再加十个云座。我得向师门申请个大型医疗仓。”
阿炳抬手间便结了十个云座,与脚下云座相连成了个足球场大小的白云广场。末了阿炳盯着他,像是再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微涵见掌司那副尬到憋屎般的脸色,强忍笑意遂建立了个低阶共享冥识强制拉入阿炳。
微涵:【你傻啊,申请个大型医疗仓不得花钱?!】
阿炳:【人家掌司没提钱的事儿!】
微涵:【他前脚捧着你的手对你提供受术体表示感谢,后脚就对你提钱,人家不要面子啊?】
阿炳:【知道了。】
阿炳抬手召唤来神卫营内勤,那小仙遂蹲在阿炳面前说道:“老大,有什么事。”
阿炳:“我们神卫营要麻烦药王洞净化这些魔兵,你以神卫营的名义去向药王洞申请”他看向外医掌司,“掌司,你看需要什么就跟这位小仙说就行了,以后咱们再合作我就让她负责跟你衔接。”
小仙赶紧换个方向跟外衣掌司介绍自己,然后利落掏出申请单和笔递给掌司道:“掌司请,需要什么尽管勾,别客气!”
外医掌司瞬间又觉得蹲着谈事倒也爽快利落,这一通勾画倒是把这学期的教学器材缺口都给补上了。
南域,湖州
守着两车药材的卢青站在码头等船,北上通往江南的舟船已经停运月余。
他在江畔客栈也已住了小半月,每天花出去的住宿费倒是小事,两车药材要按时送往江南加工制膏,耽误不得。同行的小厮去了趟船务司,跑回来对他说:“小爷,还是不让发船。我问过船务了,给不出具体开航令的时间。”
“你跟我再去趟湖州药材行会,我们要转手那两车药材。”
“啊?!小爷,这一转手我们岂非会亏?”
“这批药材拖到入夏就错过了今年的制膏季,到时候再转手我们才算血本无归!”卢青叹了口气。在湖州耽误了小半月,到现在还等不到开航令,算时间已经是他违约,要赔的话家里一半的田地怕是要赔进去,如果能在湖州找到买家接手这两车药材到还能亏少点。
他摸摸怀里那封风如怒给他的信,心想要不哎,他还是不敢去找风家姐妹,蛋疼。
正踌躇时,空寂的河道上行来一艘船,卢青心里暗自高兴了下,这是他这十多天里看到的第一艘船。他寻思着等船靠岸便问问乘客或船家,北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终于有船来了!”身后喧闹起来,等待开航令的众人向码头靠拢。
卢青定睛一看站在船头的人居然是风如怒,再走已经来不及了,身后全是围上来的人堵得他无路可退,舟行顺流转眼就已靠岸。
码头外驶来一队湖州驻军的马车,从车上跳下一众武将,挥着军棍从人群中间挤过,为身后队伍开道:“让道,都让出条道,围在这干什么等着吃军棍吗?”
人群火速朝两边散开,无奈码头也就只有那一丁点宽,在最前端的卢青被突如其来的人潮推搡直接被挤进了河道。远在枝头的蓝鹊不敢显出人身只能眼看着他被风如怒从水里拎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接我的?”风如怒笑道。
卢青坐在船板边上挤着衣袍的水,悻悻道:“我是被人堵在码头退无可退!”
“风兄弟!”湖州第一任驻军统帅,林志桓亲自到码头接风如怒。
“林帅!”
两人抱拳作礼。
风如怒看了眼卢青,后者道:“我自己知道回旅店,不用你管。”
正当风如怒要跟着林志桓去往营地,便听到码头上传来银铃般清爽的声音:“大哥哥!”
卢青听罢是风三的声音,慌忙将头偏向一侧。
“风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湖州?!”风如怒微微蹙眉,他这次回湖州走得急,并未寄出家书通知妹妹们。
“我跟着林大哥来的,我们回家吧,家里做了好多好吃的。”已经过了及笄之年的风三如愿以偿的戴上了根发钗,挽了对螺髻。只是那根钗的款式和品相已经不是当初骗虺黎给她买的那种次品,这支钗是林志桓命人从江南送来的玉钗,通体碧绿,莹润通透。风三只图贵重却是不知少女气场太弱还压不住那股帝王绿。
风如怒看看林志恒又看看妹妹,遂明白过来,待三人欲离开时,风三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卢青,她不知道这位姐夫已经被家里冷处理,更不知道风薇薇那快要出世的孩子其实是蛇妖虺黎的。
她惊道:“卢姐夫!”
“姐夫?!”林志桓知道待产的风薇薇身边没有丈夫,问过风三几次都说不清楚卢姐夫到底是死了还是失踪了。
风三一步走到卢青面前,抓起他的衣袖道:“你这一年跑哪里去了?我姐都快生了,你才知道回来!你是跟大哥哥一块儿回湖州的吗,你快跟我回去,我姐这几个月可辛苦了!”
此刻的卢青想跳河死了的心都有了,他惊愕地道:“我我已经不是你”
“不是什么?”风三冷声道,“你还敢丢下她母子不管到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向我姐赔罪!”
风家人的力气不知是不是在平谷锻炼出来的,卢青虽不算强壮但好歹是个身高超过帝国男子身高平均值的男人,也就是这样被她像拎鸡仔似的拎起来,风三拎着他边走边道:“我告诉你,我姐就这两天的产期,你要再不做点什么,小心以后孩子不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