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皇帝对于前世自己的猜忌早就已经显露了根芽,而自己上一世因为醉心于政事一直没有注意到皇帝眼中越来越深的隔阂;
还有……
顾宴清原本以为自己的梦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可是忽然有一天,当他从梦中惊醒,感受到撕心裂肺、肝胆寸裂的痛意。
那一幕,顾宴清永远无法忘怀——
在顾宴清被处死之后,他的灵魂并没有及时消散,反而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他久久不能离去,好像被困在了天朝这片土地上。
顾宴清看着自己死后乌烟瘴气的朝堂——昏庸无道、偏信偏听的皇帝,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佞臣,颓败腐败、懒散脆弱的边防……
又是一年寒冬,大雪纷飞,滴水成冰。
在这个寒冷得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季节里,天朝人一直沉浸在虚假的祥和之中、烈火烹油般繁荣的假象之中。
却没想到这个王朝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剧变。
最开始仅仅只是朝堂中的暗潮汹涌,最后火星一点点蔓延到了民间,等到京城中开始出现一些身穿铠甲却明显不是护城的士兵之后,普通的平民百姓才渐渐发现了苗头。
但是国家更迭这等大事,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烦恼一下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更何况这些年来因为天朝腐败,早已失了民心,甚至苦不堪言的百姓里有这样的言论悄悄传播:改朝换代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不必再畏惧朝堂上的那些虎狼之辈。
当边境草原游牧人的铁骑踏上天朝土地时,他们意外地发现,巍巍天朝竟然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所到之处,无往不胜。
许多士兵竟然闻声而逃,不战而弃城……
阿塔金作为首领,志得意满,扬言“三月攻入京城,取下皇帝头颅。”
天朝大厦将倾,它早已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但它终究曾经繁华一时,并非所有地方的天朝人和士兵都是那样软弱无能之徒。
阿塔金的铁骑在一个小城——景城,受到了阻碍。
小城军民上下一心,全力御敌,大军竟然一时无法攻克。
这时候,迷梦中的天朝人终于记起了他们前丞相的好——顾宴清是景城的前任县令,他励精图治,久久为功。
根据景城的地形地势以及敌军暴露出的弱点,设计了专门的边防,并且重视军队训练和战术研究。
这一切的一切,在太平之时,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可是,当危机真正来临时,人们才知当初丞相的良苦用心。
顾宴清冷眼看着那些虚伪软弱的人们痛哭流涕,无数人在他的目前忏悔自己的罪行。
顾宴清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可是,尽管天朝已经危在旦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将它轻易割舍。
阿塔金在战事僵持之际,提出议和。
不少人看出,其实阿塔金不怀好心,并无议和的诚意,只是在试探,在拖延时间。
在主和派提出和亲之策时,全朝哗然。
谁都没想到,那个蛇蝎心肠、没心没肺的长公主竟然同意了。
她说,“本公主是权倾朝野、凌驾万民之上的天朝长公主,我不去,谁能去?”
果不其然,阿塔金根本没有议和的打算。
在长公主到达阿塔金的营地之后,迎接他的不是红烛华服,而是刀剑相向。
“呃啊——”长公主猛地咬紧了下唇,把喉间压抑不住的痛呼努力咽下,看向阿塔金的眼神里,愤怒和仇恨掺半。
阿塔金掐着长公主脆弱的脖颈,手掌中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用力,试一试它会不会就此折断。
阿塔金觉得手中的雀儿怨恨的表情让他更加畅快。
他脸上的神情被络腮胡遮住,但眼神里的得意却一点也没想着收敛。
“这就是天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吧,传闻中长公主的生活奢靡华贵,居琼楼玉宇,着锦绣华服,食珍馐美馔……是天朝举全国之力供养起的金贵女人。
哈哈哈哈……
怎么样?
现在受制于你们最鄙夷的蛮人,在我的手下卑微求生。
或许你可以当着你们将士们的面向我求饶几声,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可以赏你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
阿塔金放声大笑,笑声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充满了嘲讽和轻蔑。他仿佛已经看到尊贵无比的长公主露出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俯瞰着城下列队的天朝将士,这番嘲讽的话,如刀割般刺入所有天朝人心中的心中。
所有将士都脸色苍白,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但也无能为力。
阿塔金脸上得意又骄傲的神情更加疯狂,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闪烁着放纵又侵犯意味十足的光芒。
这时,被挟持的长公主却突然开口,打断阿塔金肆意的笑声。
“百姓养以血肉养我,今朝我以身还之,以慰供养之恩,有何不可?
如今我身陷敌营,身不由己,命不久矣,又有何惧?
便是用这条命血祭我天朝将士,又有何不可?”
“什么?!”
长公主的语气那般平静又决绝,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恍如晴天霹雳。
顾宴清浮在空中的透明身体也闻声一阵,他猛然望向城楼之上长公主的身影。
——单薄却自有傲骨,凌乱却更加骄傲。
她被阿塔金箍着脖颈,身体被迫直立后仰,像一条快要绷断的弓,却莫名的充满力量。
撑起了天朝的傲骨,是天朝挺立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