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义诊摊后因为没人光顾而靠着“华佗在世”的旌旗不停打瞌睡的白衣公子,听到“小白鸽”三个字顿时睁开了眼站了起来,迷蒙的眼看着陆离:“哥?”
陆离激动得老泪纵横,上去就抱住弟弟,大力的拍着对方的背:“小白鸽,见到你我真的太激动了。”
一边想要推开这过紧的拥抱,一边努嘴埋怨:“说过多少次啦,我叫萧白歌,不叫小白鸽啊。哥,我可是个男孩子,你这样喊我显得一点儿都不男子气概。”
“好好好,小白鸽,”陆离环着对方的脖子就把他往客栈里带,“先别说那些,有人快死了,你得帮我就救人。”
待萧白歌被陆离拉出桌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一袭白衣,刚刚看到的白只是桌布的颜色,而他本人穿的却是粉色的棉质长衫,外头披的倒是一袭白色粗布斗篷,一双玄青色的靴子,上面还绣着两朵雏菊,当真太过女气的穿搭。
萧白歌被生拉硬拽回客栈,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话,他声调略尖,语速又快,倒是用的京城的口音,但又不免混杂着其他地方的方音,故而只能听到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不太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而陆离呢,一心想着要拖他回去给秦言瞧伤,也压根儿不理会这连珠炮一样的话。
终是到了客栈,等到了秦言床边的时候,萧白歌因为被强迫着走了这么远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不满的道:“哥,你这是急着救人啊还是急着投胎,我哮喘都快跑出来了,我跟你讲啊,哮喘这东西要是再和痨病什么的混在一起,我就一命呜呼了,你就再也看不到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弟弟了。”
“你就没有哮喘,”陆离把萧白歌推过去,“这要是再不看,恐怕就真的要投胎了。快点,不要砸了义父的牌子。”
萧白歌本来还要还几句的,却还是乖乖的捞起了秦言的手腕开始把脉,一边把脉还不忘一边叨叨:“我爹是御医又不是医馆的郎中,哪有什么牌子啊?就算有吧,我萧家世代行医,我更是从小就熟读《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的,怎么可能砸了祖传的牌子呢?倒是你啊,那么紧张,难道你和这个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吗?让我来猜一下,你一言不发就从京城跑到益州,难道就是为了……”
为了她中的她字还没有说出来,萧白歌便像是突然被人点中了哑穴一般不说话了,竟也大大的皱起眉头,娃娃脸上全是担忧,又换了秦言另一只手诊脉,这才一本正经且忧虑道:“她这是受了内伤?心脉都险些震碎了。”
“不错,可有办法?”陆离不敢说太多话干扰萧白歌,因为这孩子啊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却是个一根筋的人,他的注意力相当有限,一次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哪怕有人和他说话也会让他分心从而影响他的判断。
“在这之前她还中了毒,受了皮外伤,过了敏,受了风寒?”虽是问句,但萧白歌的语气倒是挺肯定的,却还是有没诊出来的病症,他嗯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确定。
“怎么?”陆离问。
萧白歌道:“银针。”接过童儿递来的银针之后,便掀开被子找准穴位一根接一根的刺进去,等到秦言的面颊、手臂、乃至腰腹上都扎上了银针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而陆离呢,也不太方便看里面的情形。毕竟男女有别,萧白歌还可以说是医者父母心不必在意,可他呢,与秦言非亲非故,不好意思盯着人家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看。可就是不看,他却静静的听着动静,然而背后静得连银针的抖动都听得到,更是让他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等到听到萧白歌暂且放松的呼气声,他才敢问:“怎么样了?”
话刚问出,便见刚刚被取下大部分银针的秦言突然坐了起来,然后吐出一口大大的鲜血。
陆离反身奔去,心情急切:“发生什么了?”
却见萧白歌正坐在床沿扶着秦言,待她吐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放人躺回去,又不嫌污秽的用手帕擦净她嘴角的血渍。
萧白歌道:“没事,她把淤血吐出来了。”
陆离看地上那摊血,果然是黑红色的,紧张的心放松了一半。
萧白歌移到桌边,一丝不苟的写着药方,写完之后又聚精会神的检查一遍,皱了皱眉,想了想又提笔加上一味药,这才交给童儿让去抓药,临行前还不忘嘱咐:“记得一定要文山州的三七,怀庆府的淮红花,长白产的山参,其他的便照我方子写的来便可。人命关天的事儿,宁可贵些,绝不能敷衍。”
“知道了。”童儿低声答诺,这才拿着药方出门。
萧白歌想了想又走到床边,拿出个小瓶子,从中倒了些液体进秦言嘴里,这才坐到一旁倒茶。
“她……应该没事了吧?”陆离狗腿的把茶水倒好替过去。
萧白歌接过,狠狠的灌了三次水,这才开口:“嗯,没事了。”
陆离长长的吸气,拍了拍萧白歌的肩:“小白鸽你真是厉害。”
刚刚的紧张劲儿过了,病人也救了回来,萧白歌的正经严肃也慢慢退去,平素的话唠和孩子气也蹦了上来:“哇,天哪,她是怎么了?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啊?要是再晚个一两天,估计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哥,是不是你求爱不成就把人家一个弱女子活活打成这样啊?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哥你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滚,有这样说自己哥的吗?”陆离笑着给了对方一个脑崩,“小白鸽啊,你居然说她是个弱女子,你可不晓得她这个弱女子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九尺大汉的小命,就是来一伍一什甚至百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哇,这么厉害么?哥,那你是怎么招惹上她的?这是怎样的缘分啊!还有啊,她又是怎么受伤的啊?我看你对她的态度,才不像拔刀相助的样子。哥,老实交代啊,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小九九啊?是不是一见钟情、心心相印、情投意合、风花雪月、瓜田李下……”
“有用瓜田李下来说自己哥哥的吗?是不是亲兄弟啊。”
“本来就不是亲兄弟,”萧白歌道,“我亲爹是你义父,我们是干兄弟啊。所以,我用瓜田李下很合适啊。哥,你反应干嘛那么大?难不成是我说中了?或者不只是瓜田李下,而是男欢女爱、缠绵缱绻、锦被翻波……”
再次挨了个脑崩儿,疼得萧白歌反射性的一抖,然后委屈兮兮的捂着额头不再说话,却不忘了用水汪汪的眼睛来控诉陆离的残忍无情。
陆离很有长兄范儿:“你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医书不读,平时都看的些什么东西啊?”
萧白歌小声嘟囔:“还不是从你的床底下翻出来的书。”
陆离:“……”
兄弟两许久不见,好不容易在他乡相逢,自是话多了些,当然也就不免小打小闹嬉笑一番。
问到为什么会出现在益州,萧白歌坐在凳子上悬着两条腿摆啊摆的,道:“爹说我整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就知道同京城里的纨绔胡闹,就把我赶出来让我云游义诊咯。但是哥,我哪里无所事事只晓得与纨绔膏粱胡闹啊?我明明很努力的在探查京城的世俗人情好吧……”
见萧白歌再一次说跑题,陆离哪里会去接他的话?只顺着应了几声,然后道:“义父让你出来,干娘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