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随从笑骂一声:“我这能一样嘛!我媳妇儿的,就是我的,我花了,那是天经地义!我还没快活够呢,小兔崽子先享受上了,那我当这个老子,有什么意思?”
赵四老爷在一旁深有同感点点头,那是,自古先父后子,儿子过得比爹还潇洒,当爹的未免窝囊,当儿子的实在不孝!
要说舒德音和许厚璞真是把稳了赵四老爷的脉了。
他一向都是有今朝没明日,自己舒爽了哪管妻小吃糠咽菜的。要能够,他能把一家老小都嚼吧嚼吧下酒。因此一听这话,哪管它颠三倒四逻辑不通呢!只觉都搔到了痒处,句句是为他代言的。
既听进去了,自然也把结契和结银的时间、地点都听明白了。
媳妇的嫁妆钱,不花白不花,儿子花不如自己花,他美滋滋地浮一大白。
第二日,孙妈妈换上了新做的华衫,戴了副赤金头面,粉墨登场了。进了定好的雅间,赵宽和中人都已经在等了。
孙妈妈眼睛在幕蓠后上下扫视了赵宽一通,长得倒不算顶猥琐,只脸色有些青白,显出几分纵欲过度的虚势。一双眼半垂着,没几分朝气,活似心血熬得半干了,半是疲惫半是灰心的,真叫孙妈妈看不上。
于是,她算是莫名占了个心理优势,头就昂了起来,也不多说,幕蓠自然是不摘的,径自转到屏风后,压低了声音,吩咐中人:“快着些吧,早过到我名下,我也好早筹划起来。”
话一出口,熟悉的人就能回过味来,模仿世子夫人,已经有五六分神似,又刻意变了声,谁能想到这是个内宅婆子?
中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道:“是了,今日的事也是极便当的,您二位银货两讫,契约书都签好了,我便陪太太您去衙门存档过户。别的都能耽误,就这桩事可半点耽误不得,过两日衙门就封印了,再要办事,就得等明年,可不是麻烦嘛!”
说着,就把备好的契约书拿了出来,双方各给了一份,赵宽胡乱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倒是孙妈妈,翻来覆去看了几遭,道:“这契约书倒是极周全,只是??”她默然不语,沉吟起来。
中人和赵宽对视一眼,中人知道卖家不好上杆子催的,便问:“太太可是还有顾虑?”
孙妈妈肃然道:“这位公子,我是寡妇守业之人,没半点依仗的。置办这些产业,后半生也只这点指望了,故而,出不得一丝差错。”
赵宽敷衍应了:“那是自然。”
“公子,那我就要你一句实话,这铺子,当真是你家里准你卖的?”
赵宽有些恼羞成怒:“那还有假?”
孙妈妈缓声道:“公子莫怪,非是我疑心公子,实在是一看公子,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中龙凤??”
饶是她应承惯了主子,说这话心里也发虚,呸,你也配!
“??我是贵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倒的人,这要是??我是睡觉都不安稳的。”
方才还整出几分气势来,转眼就卖起惨来,要快着些的是你,犹疑不定的还是你!
赵宽心中不耐,道:“爷做主的事,能出什么岔子?怎么都牵连不到你!”
孙妈妈又默了半响,勉强道:“我能否看看您那房地契?”
那上头,写的可不是赵宽的名,他哼道:“我娘是堂堂大家夫人,难不成还能自个儿来处置产业?你再看,也错不了!”
中人也说:“太太,富贵人家都是如此,夫人太太们从不会抛头露面的。”
话一出口,又恨不得打自己嘴巴,面前的太太,可不是自己在抛头露面谈买卖么!
幸得孙妈妈并不是真的抛头露面的女富商,半点不曾吃心:“若是??若是你家中长辈出面,我自是并不顾忌的??”
哪怕再想做成这笔买卖,赵宽也不由勃然大怒:“小爷在京城这许多年,没受过这等轻视!”
起身就要走,还怕找不到买家么!
隔壁雅间里坐着的赵四老爷就坐不住了,混账玩意儿,败家都败不利索,能指望他干什么吃?
当下就起身,把门一拉,和往外走的赵宽打了个照面。
赵宽不自觉倒退一步:“爹??”
赵四老爷没好气白他一眼,伸出手:“给我!”
赵宽的手紧了紧:“什??什么?”
赵四老爷:“房地契!”
赵宽捂紧袋子:“没??”对上了赵四老爷贪婪的目光,强自定了定心,“爹,这是娘压箱底的产业??”
赵四老爷似笑非笑地:“那怎么就掏出来给了你?”
赵宽挺了挺胸:“娘说了,先拿出来给我走门路谋个事做,等以后我赚得了,再给娘填回去。”
为了不叫他爹把钱劫了去,这等隐秘都拿来说了。
赵四老爷吊着眼皮子,把个儿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个来回。眼神的轻蔑先叫赵宽局促不安,继而心里又簇了火:这是什么眼神?也不看看自己??我有今日,都是你不争气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