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最讲礼不过的人,此刻都想打刘乘歆:“陛下,恐怕不妥!此事起于密告,若终于密查,必起告密之风,日后攻歼倾拈之事再难断绝。请陛下三思!”
章韬歇了一会儿,气喘匀了,只有些无力:“陛下!定远侯几代忠良,先祖将西北重任托付许家,许家以忠魂热血报之。不问先查,寒了忠臣的心呐!”
最后一句,说出来已是哽咽。武将马革裹尸,活的,也就是一片丹心罢了。
洪元帝的手指动了动,他蜷起手,看向王宽:“长岭的意思呢?”
王宽躬身道:“臣听几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刘大人未雨绸缪,凡事做最坏打算;赵老大人忧心密查成风,史书上也写着前人的教训;章老大人??”
章韬枯瘦的手一摆:“你只说你的意见,就不劳你替老夫总结了。”
“??臣想,锦衣卫与禁军统领既然已经到了西北,必然要深入调查此事??”
章韬又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旦叫定远侯发现??”
“章大人莫急,臣是想奏请陛下,册定远侯世子为钦差,急赴西北。一来降旨令定远侯自辩;二来监督锦衣卫调查。”
刘乘歆哼笑道:“儿子去查老子,王大人是指望有个什么结局呢?”
王宽拢起袖子,也不再做声了。他已讲了自己的法子,至于用不用,还要看洪元帝的想法。
余下众人皆是沉默,这其实是个掩耳盗铃的法子。
许绍谦出场演出就是起个门面作用,告诉定远侯:朝廷还是信你的,朝廷只想要个真相。大家都乖乖的,不要乱来。
洪元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目光从这些朝廷重臣脸上一一扫过。还是操之过急了,他想。
不过西北,还是要捏在手里才好啊!再放任下去,就成了定远侯手里的剑,天子都要被逼得退让几分。
许家人也觉得快要被逼死了。
传言一起,许绍谦就得了消息,提溜着鞋就往外走:“我去找岳父。”
世子夫人面色惶惶跟在后头,心砰砰直跳。
她出身权贵家庭,岂能不知这通敌的罪名,一旦沾染上,是洗不清的。纵使罪名能脱,留下的污点却是附骨之蛆一般。
世子夫人都不知跟在许绍谦身后是要做什么,只茫茫然朝外走着。
才出了院子不远处,就见舒德音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身后一群丫头婆子也气喘吁吁跟着。要不是心中焦虑,这一幕其实有些好笑的。
舒德音如一只小兽扎到许绍谦身前,急道:“大伯父这是去哪里?”
许绍谦无意同她寒暄,边走边道:“我有急事出门。”
舒德音顾不得避嫌,伸手阻住许绍谦的去向:“大伯父,先不忙去平宁候府。”
许绍谦脚下一顿:“什么意思?”
舒德音知道此刻他不会有耐心听自己多说,语速就加快了几分:
“大伯父,除夕疑云的症结,怕是就着落在今日的传言之上。无论里头有几分真假,祖父如今有通敌之疑。许家一举一动,都在京城的耳目之下。当务之急,不是打听消息,是向皇上表明立场。”
世子夫人皱眉道:“传言只是传言,不问清楚,在陛下面前如何应对。”
“陛下面前,无需应对。只需叫皇上看到,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传言也没有可信之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信厄运只揪着她不放,“这会儿都只盯着咱们,先不让人把目光转到平宁侯爷身上。”
许绍谦觉得舒德音说得未必没有道理。但心里又静不下来,对世子夫人道:“就说你心痛病犯了,遣个不起眼的婆子,回徐府要几丸药。”
世子夫人急急应了,回房安排不提。
这头许厚璋带着几个弟弟来寻许绍谦,舒德音轻声道:“大伯父定是要同先生们商议的。德音有个想法,大伯父若信得过,可以问一问先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