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柱来通知二太太以后到绘春苑待着时,便听到水云居沸反盈天的,一片嘈杂声。
正是神经敏感的时候,瑶柱心砰砰跳着,三步并作两步进去。
只见丫头们手足无措地围着,二太太挣命一般要往外冲。
许厚璞拦着二太太,拉也不是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的,急得满头的汗。
刘妈妈在一旁扶着二太太,暗暗地不叫她迈出门去:“我的好太太,您看着三少爷的面儿,且歇一歇,气过了伤身哪!”
二太太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新仇旧恨在心中汹涌。涉及到二爷的事体,连许厚璞都不好使了。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什么都能原谅,把二爷抛在脑后是原谅不了的,怎么能原谅啊!
许厚璞恨不能打自己一耳光,怎么就自以为是误会了娘的意思。娘看德音本就碍眼,自己来这一出,是要逼得她们你死我活么!
瑶柱虽不明就里,但习惯性就会从世子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现下正要同舟共济的时候,如此闹起来,一府的心都要散了。
她上前柔声劝道:“二太太,这是怎么了,且坐一坐。有什么事体,慢慢说来??”
“啪”地一声,二太太的耳光已印到她脸上:“小贱蹄子,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拦我!”
瑶柱捂着脸动作不得。她是当家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这一巴掌,算是把她的面皮子扯烂了。
刘妈妈暗暗叫苦:“瑶柱姐姐,快叫婆子瞧瞧,二太太实在是无心的??”
二太太并不领情,指着瑶柱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平日里把你当个人,倒把你得意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滚回绘春苑去!跟你主子说,我且得找她说话呢!”
这是把世子夫妇也恨上了,她就不信她们不知道舒家和二房的这段过节!昧了良心只压着小三去娶个仇人,好样的,一家子都是好样的!
瑶柱手掌死死盖着脸,扭头就走。
刘妈妈都顾不得二太太了,拔腿追了上去:“瑶柱姐姐,瑶柱姐姐??”
这头没个丫头敢再上前。二太太打走了瑶柱,力气都回来了,埋头也往外走。
许厚璞拦在门口,她硬了心肠:“小三,拦着我,你就没娘了,同你媳妇过去吧!”
她先是二爷的妻子,再是小三的娘。
许厚璞直想给二太太跪下:“娘,舒万里是舒万里,德音??”
二太太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子:“你再叫一声这个名字!”
许厚璞:”??她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
“就为了这么个丧门星,你是要把娘关在这屋里一辈子?”
“不是,您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先冷静冷静??”
“我不气。”
许厚璞:“什么?”
“我不气,你让开。”
二太太确实努力把尖锐的声音放平了,但变幻莫测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出卖了她。
许厚璞对这个娘知之甚深:“不气了就好,我给您晾一杯茶,咱缓一缓。”
二太太生平第一次,对这个儿子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二爷的儿子不该是这样的,二爷的儿子怎能不把二爷刻在心上啊!
“我说了,你还要我这个娘,你就让我出去。”
许厚璞为难得啊,把娘放出去会酿出什么闹剧,他岂能不知?舒德音这还为侯府殚精竭虑呢,娘上门去找麻烦,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但是,他目光触及二太太失望至极的眼神,那是他从未在娘的眼中见过的:那么冷淡,那么刚硬,又那么软弱。
他心里一阵慌乱,娘习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他就是知道,这一回,是不一样的??
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二太太已快步出了门。
丫头们你推我我推你,将她簇拥了,浩浩荡荡往湘仪院去。
许厚璞反应过来,追在后头,连声劝道:“娘,娘,府里正是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咱先放一放,成吗?咱过了这一坎,到底是什么情形,儿子去查个底掉。我保证,决不会偏袒谁,一五一十都讲给您听。谁欠了爹的,害了爹的,儿子都去讨回来,成吗?”
二太太冷笑连连,脚步不停,她还怕谁的眼睛盯着吗?从她嫁给二爷起,就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在别人的嘴皮子间,她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