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的话里带了冷意:“既然如此,三哥何不早同我说,我若早知自己是二房的仇人,我??”
那说了一定会后悔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我就什么呢?我还能不回侯府来吗?我还能离了侯府吗?
离了侯府,这话在心里一闪,就再绕不开了。
许厚璞何尝不是燥着一颗心:“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即便说从未真正怨过你,你此刻也难相信了。”
“我信,三哥,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可是许厚璞不说了,有什么好说的?他要真是迁怒的人,一开始就不会放下芥蒂,真诚地待舒德音。
只能说年轻的心过于敏感脆弱,舒德音没对定远侯百分百信任的那一刻起,心结就生根了。
而且,而且,此刻许厚璞的心里,头一次多了不确定——这真的就是自己的一生了吗?在侯府的大树下乘凉,和眼前的小姑娘走到白头?
就为了这点不确定,他更多了几分无法面对。看在舒德音眼里,却是刻意的生疏了。
“三哥,我无法为我祖父的作为负责,你也无法为二太太的作为负责。但我要你一句回答,我和二太太之间,注定不能和平共处了,你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他昨晚想得要疯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你怎么想?”
舒德音要的就是他这一句:“我要出府。”
“什么?”
“舅爷爷给我的嫁妆里,有槐花胡同的宅子,正在侯府和书院的中间。等西北的事了,我就搬过去,每旬休假时再回来住。如此,隔开了二太太,对我好,对她??更好。”一闪念想的主意,越往下说,就越坚定。
这实在有些离经叛道了:“长辈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了,是吗?”
许厚璞怔了怔:“嗯?”
“你只说长辈不会同意,其实你觉得,这个主意没什么不好,对吗?”
许厚璞下意识里,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隔开了两个人,二太太不能对舒德音不利,舒德音就没有机会??反击。
许厚璞就是知道,舒德音说的“对她更好”,更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她不会再被动挨打了,她也有爪子的。而做她的敌人,不是件好事。
“我们都想想这事吧。如今西北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
她这么说了,莫名有些意兴阑珊。早就知道亲疏有别啊,所以才会早早对他说,自己和二太太冲突时,不让他帮自己。
但还是会有期待的吧,多么矛盾。
从房里出来时,她叫门槛绊了一下,清河和许厚璞都急着来扶,她已扣着门扇站稳了。拒绝了清河的手,她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许厚璞望着她的背影良久,鼻子莫名酸了。
若能够,就放她出府吧,她在这里,也不快活。没一刻能做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没一刻真正觉得安全。
马不停蹄去见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唏嘘了几声,想起和二太太那场争执,就头痛不已:
“??大伯娘是心疼你的,好孩子,不是大伯娘挑拨,你那个婆婆,实在有些不知所谓。侯府如今什么情形,只有一家人抱成团的。从内里斗起来,是嫌身上的把柄不够多么。”
舒德音听了,她的潜台词也明白了:“大伯娘放心,只要她不再来逼迫我,我自然不会闹起来的。”
世子夫人并没有多放心,二太太哪里会就此罢休呢:“若是她再寻你麻烦,你??避着些锋芒也就是了。到底是你婆婆,你先避了,明眼人只有说你懂事孝顺的。”
舒德音垂头不说话了,避让是孝顺了,可二太太不是个能领会别人好意的人呐。
世子夫人瞧着她的神情,心里很是没底,叹道:“府里正是多事之秋,我身子又不争气,正想着叫你母亲和三婶多分些担子去。”忙起来了,就少些心思内斗了吧?
舒德音也替她累,她有一天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守着后宅的方寸之地,在各种鸡零狗碎、争风斗气的日常中消磨一生?想想都胆寒。
多劝了世子夫人几句,让不要多担忧西北变故。世子夫人没有参与过儿郎的讨论,哪里把舒德音的话当回事,只要她不闹起来给自己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舒德音也不多说,把话题转到瑶柱身上去:“??她是替我受过了,这样的折辱,实在难为她了。我去瞧瞧,同她说说话,宽宽她的心。”
世子夫人自然无有不应的,又叫了白羽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