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皇后的赏赐到了侯府,阖府皆惊。
世子夫人按品大妆,设了香案,带着一家人恭敬地迎了天使。
来的是李五斤,笑眯眯地弥勒佛般,避了半个身子,对世子夫人道:“陛下说了,他做姑父的,原应早些送嫁妆来,也是千头万绪的,竟耽误了。”
世子夫人慌忙朝着宫里的方向拜道:“是许家迎娶得匆促,怠慢了德音。”
李五斤得了这句话,笑嘻嘻从善如流跟着去喝茶了。
他身后一个曼妙的身影上前一步,看着舒德音跪在人群中,有些激动:“二小姐!”
舒德音早看见她了,压着乱跳的心脏没有上前,此刻再忍不住:“梅姑姑!”
正是秀梅,她冲舒德音笑了,对世子夫人道:“不知可否和三少奶奶道个好?”
世子夫人哪里敢说不好呢:“姑姑请便。”
秀梅便将舒德音拉了,上下端详一番:“二小姐长大许多了。”
舒德音扬起头给了一个灿烂得没一丝阴影的笑容:“我很好。”
秀梅点头,眼神就朝世子夫人递了感谢:“娘娘说世子夫人是京城有名的贤惠,二小姐多听世子夫人吩咐,总不会有错的。”
舒德音认真应了,世子夫人虽知这是舒皇后在给自个儿递话,也只能恭敬接着:“德音是极好的。”
人群后头,二太太的表情就有些不忿。舒皇后也是舒万里的女儿,是二房的仇人!舒皇后还鸠占鹊巢,挡了许玥的成凰路!她哪有好眼色?
秀梅宫里历练出来,一下子就捕捉到这点情绪,似笑非笑往二太太的方向一带:“不知哪位是二小姐的婆母?”
二太太不情不愿站出来:“是臣妇。”
秀梅便道:“二小姐闺中最可爱不过,一家子人都爱她。娘娘总担心惯坏了她,叫同二太太告个罪。便是有个不是,尽管给娘娘递话便是,娘娘亲自来教她。”
二太太硬邦邦道:“请娘娘放心,我是做婆婆的,会好生教她。”
秀梅的笑淡了淡,世子夫人忙赶上来道:“弟妹的意思,德音平素最妥帖的,哪里有什么不是呢!”话音重了两分,这是在敲打二太太。
二太太还要说点什么,许玥上前来将她挽了。
二太太看她一眼,把话咽了回去,罢了罢了,跟一个宫娥说什么?等一日玥儿坐了那个位置,舒皇后又算的什么?
舒德音并不愿意舒皇后为她忧心,这才一开口就说自己很好:“我姑姑可好?”
其实当着一院子的人,又能说什么?都只是安彼此的心罢了:“娘娘很好,二小姐不必忧心。”
再多的也不能说了,秀梅能出来也是舒皇后下了很大的决心,哪里能盘喧许久。
秀梅捏了捏舒德音,笑道:“如今娘娘身子已大好了,见的机会多着呢!二小姐旁事莫管,只好好长大,也叫娘娘瞧了高兴。”
舒德音喉咙一哽,硬生生把那个硬块咽了下去:“是。”
瞧着秀梅的身影已出了院子,舒德音将手中一个字条死死攥着。又怕出了汗将它浸湿了,手松了松,一路吊着心回了湘仪院,哪里有心管洪元帝的赏赐。
急急进了正房,她使个眼色,清河照旧领着人清理赏赐,她一闪进了内室。展开字条时手都在发抖,姑姑说了什么,会是要她做什么吗?会是姑姑过得不好吗?
心跳成一片春雷,有一瞬间连字条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她闭眼吁了口气,定睛看去,上头是一个地址。
她下意识蹙了眉,这是什么意思?是叫自己到这里去?还是在这里藏了给自己的信?还是??
她突然“啊”一声,将字条在胸口贴了。这上头写的,应是祖父和父亲、伯父、大堂哥的埋骨之地。
她从前就和舒灼华猜测,寻不到亲人的尸骨,大概是姑母想法子把他们葬了。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着,到底没有确凿的消息。午夜梦回时,心中总是不安,这一刻才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她将地址牢牢记了,字条就扔进火盆里焚了。狠狠擦了两把脸,才出去外间。
清河已经将赏赐造了册,她一一看去,嘴边就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所有的东西,当真是姑母亲手挑的,再不会假手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