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身体自己知道,于西北已再无益处。实在是怕陛下再为西北焦心,刀剑便抬高了一寸,没有将阿布满赶尽杀绝。他生,是天意;他死,也是天意,”定远侯说着,俯身拜倒,“臣知遭遇敌将,断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然则臣之私心妄想,皆是为了陛下。在朝堂上说来,怕也是无人能信的??”
洪元帝也是沉默,是啊,谁会相信呢?即便定远侯真这么打算的,也不应当说,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臣代守边疆,如此大事,实不应一人独断。陛下若觉不妥,臣愿领罪,这便潜入西岐,总要想法子把阿布满的人头带回来就是。”
洪元帝都要气笑了:“侯爷这般,莫不是来消遣朕了?”还潜入西岐刺杀阿布满呢,你怎么不把西岐王给做掉呢?
定远侯是极真诚的:“陛下有命,上天入地,臣自然万死不辞的。”
洪元帝笑了笑,细细想了这事,道:“朕知道了。你这想头,也不用别处说去。”
那是自然的:“是。”
“侯爷身上有伤,好好歇着,外头的琐事,就不必过多理会。人言可畏,连朕都时时叫他们编排个不成样子,随他去罢!您养好了身子,朕把西北再交给了您,那才放心。”
定远侯又是一个躬身,领受了圣恩。
定远侯在外头搞事情搞得差不多了,总算有余暇料理家里的不肖子孙。
他其实已想好了处置二太太的方法,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把舒德音叫到了书房,郑重问了她的意思。
舒德音也很郑重回答了:“??孙媳知道,您的身份摆在这里,其实不好插手二房的事务;孙媳和三哥、大姐姐头顶一个‘孝’字,再‘忤逆’也是有限??因此孙媳是想避出去。”
定远侯多年的精怪了,就问:“你想出去,躲你婆婆怕是占了两分;余下八分,是想图个无拘无束吧?”
舒德音被识破了,也是红了脸:“祖父??”
定远侯抬抬手:“进学可以,住出去不成。我娶个孙媳妇进来,能给的自在也好,庇护也好,我总不会吝啬。但你出了这个府,还是我许家的媳妇么?没有这个道理。我许家也要成了满城的笑柄。”
舒德音叹口气,不敢多纠缠:“是。”
定远侯反来了兴致。他敲了敲桌子:“那你替我出出主意,在你不出府的前提下,怎么把这事给解决了?”
舒德音眼珠子滴溜溜转,灵光一闪,就有个法子钻进她脑海里。
她都被这个思路吓了一跳,甩了甩头,硬是没甩开,偷眼看了定远侯,哪里敢说呢?视线又移开了。
定远侯捕捉到了这道视线:“有想法就说!”
舒德音骇笑:“孙媳还没想到,什么都没想到。”
定远侯敲桌子的手势停了停,不怒自威:“不老实么?”
舒德音只得硬着头皮,道:“孙媳就突然想到了,这府里也没个能正儿八经管束二太太的人,若是有这么个人??”她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那二太太就有人辖制了。”
定远侯没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你大伯娘?”
舒德音就像模像样地叹气:“要是有位??祖母??”
把“祖母”二字放得极轻,可定远侯什么听力,听到耳里简直是个暴击。
暗处的铁七:三少奶奶,您的思路,我很欣赏。
舒德音话说出口,也觉得太不像话了,太不成样子了:“祖父!我??孙媳??”
她的脸垮了下来:好了,这下定远侯也知道她是个小人了。劝婆家的祖父寻找第二春什么的,指望来个太婆婆来辖制婆婆什么的,简直!简直令人发指地无耻啊!
无耻的舒德音:呜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这个脑洞,祖父您千万不要听我胡言乱语啊!
定远侯:这都是什么破孩子?不能要了!老脸止不住发红,这是肿么回事!
舒德音好害怕就因为她一个发散思维,某个女子就成了二房婆媳斗法的牺牲品,那她真是万死莫赎了。
“祖父??您,您真的不要听我胡说啊!千万不要娶个祖母回来??不,不是??您当然可以娶祖母啦!那一定是您喜欢她,她也喜欢您,娶回来和和美美过日子。不然的话,千万不要娶啊??当然,如果??”
她已经脑子一片空白,开始了真正的胡言乱语:快来个人,捂住我的嘴!我控制不住我寄几??
铁七:从前以为自己算个勇士。如今才知道,三少奶奶这样的,才是从骨子里就很勇敢的少年??
定远侯:“??你快别说话了!我眼睛疼!”
舒德音泫然欲泣地闭了嘴,自己是肿么了呜呜呜,肿么就放飞自我了呜呜呜,我明明很成熟稳重的呜呜呜??
定远侯调整了凌乱的心情,看着小女孩生无可恋的脸,心头一软:“你从前在舒老贼面前,就是这般么?”
舒德音愣住了,是啊,她从前在祖父面前,是最没规矩鬼灵精的。在定远侯面前,竟把他和祖父混淆了么?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定远侯却笑了:“傻丫头,我也是你祖父了。”
她跟着笑了笑,郑重道:“请祖父教我,您要如何处理二房的争端呢?”
定远侯演示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一招制敌,什么是真正的一劳永逸,什么是真正的技术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