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花鹿在春日的冷风中,叫软玉温香抱了满怀,顿时感到了人间的暖意。索性乖巧地叫她抱着,摸着,彼此都很享受这一刻的爱情。
舒德音还嘟囔着跟“妹妹”取经呢:“妹妹呀,你说世界到底是绕着什么转的呢?做人是不是太复杂了呀?要想这个,要想那个??你这样多好啊!吃吃喝喝睡睡,也不用为了什么发愁的??这树叶好不好吃啊?真香,你怎么就吃得这么香呢?叫我尝一尝好不好呀??”
清河、阿停:??
小花鹿:小姐姐你的人设真的不捡一捡吗?
“??我有点怕了,这种能决定人命运的权力。便是那权力是庇护我的,我也??有些害怕。一个人可以这般去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吗?这样的雷霆万钧??”她喃喃说着,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这个至纯无垢的生灵面前,放下所有心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希望她受惩罚的,希望她付出代价的,希望她再没可能来害我的。可是??三哥怎么办呢?大姐姐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她把所有心思放到“解题”上,未必没有些逃避的意思:定远侯这次出手给她的震荡,其实比西北事件还要大。
“??妹妹呀,我和你作伴吧?咱们就到山林里去,看看朝阳瞧瞧日落,吃吃青草饮饮露水;开心了咱们就撒着欢在树林子里跑,不开心了就去泥地里滚一滚??”她一下一下给小花鹿搔着小耳朵,无声无息就微笑起来,“等到晚上了,我们就回到我们的鹿群里去,和他们一起,慢慢睡着啦!”
阿停在一旁听得痴了,竟没有心神去分辨周遭多了一道气息。
等她反应过来,潜到转角的假山后面,就看到那个坐着轮椅的青年,悄悄地伸出食指竖到薄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阿停犹疑了一下,还是走到舒德音身边,轻声提醒道:“那位坐轮椅的公子??就在假山后面。”
舒德音还在花鹿王国阖家欢聚呢,听了这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十二万分的懵懂,十二万分的迷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着。那是造物主将天地灵气注入了两汪碧潭中。
于是黑夜和白日为了她暂时歇了纷争,同赴一处欢宴;于是恶念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心甘情愿地做了良心的俘虏;于是公道降服了不义,将它囚禁在无边的深渊里,再无出头之日??
许韧转动轮椅晃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
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头小花鹿初初被捕获的时候。便是这么一双湿漉漉、滴溜溜的大眼睛,毫不设防地看着他,然后??就被这个满是恶意的世界欺骗了。
舒德音茫然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眼睛映了许韧的身影,如一根针一样,瞬间刺破了她的“花鹿王国”梦幻泡泡。
她“啊”地轻叫一声,脸就埋到了小花鹿背上: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快!回忆!我说妹妹呀??呀!不要再回忆了!不要回忆!停止!妹妹快帮帮我,快把这扇羞耻的门给关掉!关掉!
小花鹿:嘻嘻,姐姐的脸蹭着好苏胡(舒服)??
清河跟阿停都传染到了舒德音那毁天灭地的羞耻感,真心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清河想了想,脚步有些不稳地到了舒德音身边,悄声道:“奴婢备着大披风,给您披上吧?”披风有个兜帽,戴上帽子把脸遮了,或许就能没那么羞耻了?
她此时心神不宁,没注意到她靠近的是舒德音的左脸。
舒德音没有听清,下意识偏了偏头:“啊?”出口就咬住了唇,这一声全不是她正常的声音,刺耳、尖锐,连自己都觉得,好呆,好傻。
清河忙又绕到她右边去,快速问了一遍。
舒德音的脸黏在小花鹿背上,随着它扭动的身子,被带着一侧身子,又是一侧。
她想这也不是办法,依着这轮椅公子最近出没的频率,若是想以后再不碰见他,估计也难。
那能怎么办!她牙齿都深陷进下唇里,脸红得像炸开的石榴果,视线刻意往地上钻。她回过身,深吸一口气,也不看那公子,径自就往园中的小径上走。
这一切其实发生在一瞬间。
那许韧平日手无缚鸡之力,自己转个轮椅能累掉半条命去。这会儿突然铁七附身,手底几个动作,轮椅已到了舒德音跟前。
舒德音头也不抬,还想从旁边绕一绕,许韧张口就问:“你耳朵怎么了!”一句话仿佛诘问。
三个姑娘都愣住了,舒德音的脚下意识停了停。
许韧似乎也意识到语气不算好,放缓了语调:“舒二小姐,你的左耳可有不适?”
舒德音的视线一点点从上移,好似清晨的第一道日光,渐渐把光明的范围阔大了。她的目光在许韧的鼻子处停了停,用足了狠劲,才有足够的脸皮和许韧对视。
许韧有点想挠挠鼻子,又忍住了:“是我唐突了。看你的丫头在你左侧说话,你??”
“你方才听到什么了?”舒德音一忍再忍,终究忍不住,做了回没修养的野丫头,打断了别人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