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脸都红透了,纤纤玉手执了酒壶,注入舒德音杯里:“哥儿年纪尚小,且慢饮酒,身子要紧呢!”
舒德音笑应了,将这酒喝了,又替碧影也倒了一杯:“我敬姐姐一杯。姐姐赞我长得好,我真是高兴。”
两个人碰了一杯,碧影一边喝一边就忍不住要哭:“还从没有一个哥儿待我这样好过!”
她最喜欢俊俏少年,后世俗称的“颜控”说的便是她了。然而无论她动不动真心,人只将她做个玩物,何尝有一日回应过这点真心呢?
舒德音倒不知道她如何就待碧影好了,只看她泪盈于睫,却是愣住了:“姐姐??”
舒灼华还能如何,只得过来哄一哄:“碧影妹妹,快莫哭了。你这般可爱,总有人真心爱你的。”
碧影扁了嘴,哭得更伤心了:“我这回信了,你原不是个哥儿。”哥儿如何会待她这般温柔尊重呢?
舒德音又愣了,呆呆看着她哭着走了,舒灼华也是唏嘘:“别怕,她就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女子。”
舒德音不怕,只觉得这女子好似个妙人:“她是以为,再不会有人心爱她么?”
舒灼华没有说话,到了这地方来的人,难道还图个真情么?铅华可以洗净,可是黑暗洗不净,噩梦洗不净。哪怕世上有一个人觉得你是配得爱的,但你自个儿呢?
便如碧影,她再单纯,再稀里糊涂过活,也有那份刻入骨子里的自卑。
得,原还指望有人打岔来救一救低沉的气氛呢,碧影来去了这一通,姐妹俩反倒更郁郁了。
舒德音在舒灼华怀里倒了,姐姐一生便是如此了么?不敢爱人,不敢被爱,一世在这红尘中打滚?
舒灼华倒不知道舒德音还为自己忧心这个呢!她只当自己无情无爱,便是孤独一生又如何呢?
默默拥了一会儿,门又敲响了,这回都不用舒灼华去开,丹娘直接将门推开了:“碧影那蹄子怎么了?竟是哭着从你房里出去?”
“说呦呦待她好,心里感动呢。”
丹娘啧啧两声,上前也摸了一把舒德音的小脸蛋:“这么英俊的小哥儿,若是待我好,我也舍得用命来抵的。”
舒德音嘻嘻笑了:“丹娘姐姐哄我,”不等丹娘否认,她紧接着道,“明知是哄我的,我也爱听。姐姐多哄我几句罢!”
丹娘啧啧又是两声,将舒德音的小脸捏了捏:“是要多哄哄,听多了甜滋滋的腻人话,以后再听男人的哄骗,就不会上当了。”
坐下来时,她才知今日是舒灼华的芳辰:“怎不告诉了我们,一齐来乐乐?”
舒灼华笑而不答,给她斟了杯酒。
丹娘一句“莫不是瞧不上我们”便没有出口,只笑道:“咱们妹子真是出息,光是进学,就能把一群人溜得团团转,真是过瘾!”
然后又说到了这些天听到的见闻议论,舒灼华也同妹妹说了那乔碧涛的言论,道:“这人似个跳梁小丑,但他说了一句话,倒叫我思量许久。他说如今朝廷的取士方法已有数百年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足?
“其实前朝倾覆,人浮于事、豪门垄断晋升之路,便是极大的一个隐患。按理说改朝换代,这取士方法,也实在应当有所改进,如何竟一成不变呢?
“想来太祖以武定天下,凡能沿用无碍的,通通拿来便是。一时倒也能应付需要。如今建朝却是多少年了?固步自封,如何奢谈盛世?光是从这一点来说,科举改制竟能成变法之源。”
其实几个弱质女子聚在青楼闺房中,谈论天下兴亡、改革换制,说出去是极好笑的。但或许言之有物,便没了滑稽之感。
丹娘这些时日也敷衍了不少公子哥儿,这个话题并不陌生。
“我只知道在杭州之时,应酬过许多富贵公子,都是是学里一等一的人才。但那个举止做派,用你们的话说来,实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那时也纳闷,这偌大的国朝,若都是这样的公子去治朝治世,岂不是儿戏?后来才知,也并非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只我见识过的,大多擅长投胎。便是三分愚蠢,叫金玉之气装扮起来了,也好似能有十分灵秀。”
她说着,忍不住又摸了舒德音一把:“粗看似乎那么回事,但和咱们妹子比起来,简直伤眼睛。”
舒德音其实听别人夸她十分有经验,但如碧影、丹娘这样的红尘女子,实心实意夸赞她时,她竟还是有心底里涌出来的高兴:“我若是儿郎那便好了!”
舒灼华捂脸:“你可消停了吧!”妹妹的思想可十分危险啊!
舒德音吐吐舌头,话题又转开了:“丹娘姐姐,江南经济比之京城有过之无不及。你在江南时,可知道什么赚钱的营生?”
丹娘下意识觉着,最赚钱的营生不就是咱们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