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心都捎信进来,说二太太问起此事,将半房间的东西砸了,痛骂定远侯此时迁坟,恐怕耽误了许玥终身。
其实舒德音以为,定远侯最终会允许二太太一道回祖籍。毕竟许绍诚是比二太太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二太太怎么可能不回去送他这一程?
结果却是二太太自己告了病,定远侯通知她收拾行礼准备出发那天晚上,就听说二太太病了,病得起不了身,无论如何都经受不起长途跋涉的。
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害怕这也不过是定远侯的手段,将她骗回了祖籍就不让回京城了,那时怎么好呢!
许绍诚是比她的命重要,可他已经死了;而很多本来也比她命还重要的东西,却还在朝她招手。
可二太太再生气,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那随她去呗!
治学之本的争论,在云鹿算是彻底没了热度,牧弘山长在师母跟前长吁短叹的,总觉得虎头蛇尾的,竟是无疾而终的,颇为遗憾。
那日舒德音拿了一张簪花小楷的书法向师母请教的时候,师母同她笑道:
“你先生岂不是着相了呢?本也说了,数千年的成规顽疾,岂有一朝治愈的?那时热闹,倒多是因着你在前面叫人拿火烤着。
“少了你做靶子了,有几个人耐烦去谈论那些呆板无趣的东西?说说首饰衣裳、饮宴游乐,岂不是更好呢?”
舒德音赶紧道:“可先生能在女学发起争论,本就是将女子进学同男子进学放到一块儿议论了。这何尝不是给女子鼓励和希望呢?便是无疾而终,但谁能说,便没有女子受了鼓舞,默默想着要留在书院多学几年呢。”
师母也是这个意思:“我便是这么劝他的,只是他总有不足。如今云集和国子监的争论还在如火如荼的,你先生看着眼热呢!”
说起这个,舒德音也有些觉得对牧弘不住:她在离了话题焦点后,就克制着没有加入了。那无类社后来就有人说她,得了姐妹们的声援,自己脱身了,就冷眼旁观了。说她全不值得人为她费心的。
牧弘倒没有怪她。定远侯出手算是把她拉了出来,赵语嫣和一众女子复学,这便是各退了一步。
把论争场只留给真正的观念之争才是正经。若是舒德音再来发声,岂不是强行开倒车回到原来的修罗场中?
师母还笑呢,说:“先生为了想知道争论的情形,还嘱咐了你们的史学先生,叫一定每日来同他说进展呢!”
许韧家就在云集书院,因此云集的动静是近在掌握的;至于国子监,牧弘同里头的博士也有十分交好的,近日为了文争之事,书信来往密切得很。
舒德音叹道:“真好啊!”
“好什么?”
“只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自己信仰的理念,而全心投入发声。多么好。”
师母笑笑没有说话:舒德音之所以没有这个自由,不过是因为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徐掌珠为了常去看许寻峪,时不时就坐了许家的马车同去定远侯府。简直没有任何难度地,就把舒德音和许瑷拐去吃蟹黄包。
她常去的那家酒楼,就在许厚璞开的食肆对面。从雅间的窗户向外看去,就能看到食肆客似云来,竟是十分火爆的景象。
舒德音一直都知道祖母的食谱十分难得,如今亲眼见证了,才知道里头没有一点夸张的。
她还笑徐掌珠呢:“你瞧着对面如此热闹,怎不去尝一尝?我向你担保,都是极好吃的。”
徐掌珠摇摇头:“我有个怪癖,祖母说最是要不得的。那便是若要喜爱吃一样东西,那一阵子专和它过不去了。非得吃厌了,才舍得换一换。我也想去尝尝鲜呢!只是凡到了这个地方,便克制不住要往这家来的。”
这个癖好之所以叫平宁候夫人警告了,便是因着这样最容易叫人抓着做手脚。
而如皇帝这样的重要人物连吃了什么都是机密,原因就在这里:别人琢磨不准你的习惯,能钻的空子自然小些。
其实许瑷吃过几回舒德音送的饭菜,也有些想念其中滋味。
她如今正试着有什么想法都勇敢说一说,便道:“不若你今日少吃两个蟹黄包,咱们去对面尝尝?”
徐掌珠颇有些震惊:“我从前怎那样死板,竟想不起来这个!三姐姐,你可算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许瑷哪里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一时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说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