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观念便是如此。极少数的女子或许为了逃避嫁人,要把自己投入到道观中,去做一名女冠。前文中提到的一人便是如此。
那人是谁呢?许厚璞第一次去买铺子时,那个卖铺子的东主柔姑,身旁有个女冠,叫元一的。
当然,此时舒德音还不认得她,暂且不提。
只说舒德音私心里觉得,时下女子,一没有决定嫁人与否的权利,二甚至没有决定嫁给谁的权利,实在是太不公道。
粗粗听过去,自梳倒是个好办法:可以避免嫁给不愿嫁的男人,而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再往下看,其实还是没有自由:竟然不许反悔,不许和男子往来。
此时舒德音当然不知道,无论男女,总是有些需求。
但道理是共通的,既然女子没有丈夫,为何不许再和人好呢?她的身体是她自个儿的,为何不许她依着自个儿的心去支配呢?
她将这件事想得疯魔了,思绪翻飞,越想越深,反而害怕起来,先对四阿说了。
“你们不许自梳!要是没有如意郎君,或是自己不想嫁,那便不嫁!我总不逼你们的!”
在书院不小心遇到许韧的时候,她正好还在琢磨这个问题,不经过大脑,上前问他:“先生,您对自梳怎么看?”
许韧他博览群书,见识超乎常人,竟然果真连这个都知道。
“迫于无奈的选择罢了。怎么问起这个?”
对!迫于无奈!这世间没给那些女子选择的空间。为了喘息,她们只得在世间绑缚她们之前,先把自己绑缚起来了。
舒德音看着许韧的眼神不由带了感激:女子自梳,怕是对男子的挑衅。可是许先生他,竟然是从女子的角度来看待此事的。先生,谢谢你!
她的眼神一递,许韧又华丽丽想多了:头几天还在相思许厚璞,今日又问自梳的事情,这孩子的感情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连他都没有意识到,当他以为舒德音竟然“庸俗”地小小年纪就耽于情情爱爱时,他对舒德音隐隐还是有些失望的:说好的高屋建瓴心怀天下呢!小情小爱是对你灵气的消耗啊姑娘!
所以舒德音问起自梳的时候,他也潜意识地只把它和舒德音的情感相联系了,“小看”了舒德音的思想高度。
舒德音:说什么思想高度,不过是想寻找在这世间浪的正确姿势。
等她脑海中的小风暴终于平息了,去找清河的时候,清河认真告诉她:“少奶奶,您说我自梳好不好?”
舒德音简直:喵喵喵?不是都说你喜欢铁七的吗?你这是什么心路历程?
但无论她怎么问,清河都不肯说了:铁七和铁三之间的“兄弟”情深,本就是惊世骇俗的,她怎么好随便说出去呢?哪怕是说给少奶奶听,那也??
不对,尤其不能说给少奶奶听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舒德音只得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同曹妈妈请教了。
曹妈妈撸起袖子就去找清河了:小姑娘,你的烦恼都说给我听!妈妈替你排忧解难!
清河不说,打死都不说。但无论如何,清河答应了舒德音,只要舒德音不逼她嫁人,她就不自梳!
曹妈妈想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等铁七跟着侯爷回来,她说不定就全忘了今天的信誓旦旦了!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目前舒德音身边的人除却一个清河,其她都没有开窍。
世子夫人一直在给许璐寻摸婚事,许璐对此其实也是有些抗拒。她从前和世子夫人表达过想法,被姐妹淘一刺激,她对目前京城闺女们的婚姻套路,就更加不喜了:
到了婚龄的女子都比拼婚事,谁嫁得高谁嫁得低;之后就比拼嫁妆,谁的妆奁厚谁的只是面子货;之后就是丈夫疼不疼人啊有没有出息啊;婆婆慈爱么小姑子刁蛮么妯娌难缠么;再往后就是孩子孙子曾孙,或许还要比比最终的诰命,接着就只能比谁活得长了。
一眼看得到底,可怕,真是可怕。
得亏没叫许璐听到这个自梳的说法,不然她非得拿到世子夫人面前说道,把世子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而许瑷呢,她乖得死:只要他人好、待我好、也尊重我姨娘,那便好了。
好嘛,要说她这算是没有要求吧,偏偏这便是最难得的要求了。
徐掌珠呢?也是一个做派:“能讲到一块去,能打到一块去,那便行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成功把舒德音惊了个踉跄:“要能陪我打马球吃蟹黄包,那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