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成了,睡不着了。
因为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竟猝不及防都犯上作乱,从舒德音身体心灵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来,肆意地反噬她。
她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装到大半夜,守夜的清河同阿英也跟着装睡,已经装到身体僵直了。
舒德音突地就坐起来,两个丫头竟也跟着突地坐了起来,倒把舒德音吓一跳。
“你们没有睡?”
两个人总不能让她觉着是被她吵醒的啊,只得不接这个话茬。
清河轻声问:“可要掌灯?”
“阿英,南方好不好?”
阿英就说起了南方:气候温和,有水有鱼??
舒德音听着听着,跳下来:“清河,收拾东西,我们去南方!”
清河和阿英相视,阿英朝她点点头,清河就去收拾东西了。
舒德音也跳到书桌前,把抽屉都拉开了。好多写满了字的纸张拿出来,看也不看,信手投到了火盆里,一时屋里都是纸张的烟气和墨水被炙烤的淡香。
清河胡乱收拾了几套衣裳首饰,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阿英已去把四阿都叫起来了。
好嘛,这一下整个院子都起来了。孙妈妈和曹妈妈赶来时,屋里乌烟瘴气的,两人都吓住了。
孙妈妈赶上来:“少奶奶,您这是?”
舒德音又把一本小册子丢进火盆里:“都用不上了,焚了才好。”
妈妈们也不敢去拦了,眼睁睁看着她把费尽心思写的心得想法、每日的复盘笔记都焚烧殆尽,一个火盆装不下了,她还扬声叫再送个火盆进来。
闹了大半天,总算把这些焚尽了。她拍拍手,问孙妈妈:“我要到南方去,您同不同我去?”
孙妈妈心内叹气:“少奶奶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那就好,她又问了两清两波,都没有犹豫要同她去。
她点头应了,想了想,又单点了清河来:“你在府里留着吧。我同阿稳说一说,以后铁七师傅回来,便请侯爷问一问他。成不成的,总要问过了才甘心。”
清河只哭着不肯,定要同舒德音去。
舒德音无法,只得答应了:“那到了南方,咱们再给铁七师傅捎信,到时再回来也是使得的。”
她就认认真真地带着大家伙出了湘仪院,这么大的阵仗,留下来的丫头们都哭了。
小跳儿抱着清河的大腿,鼻涕眼泪爬了满脸,死活要跟着同去。被清河呵斥着,只得放了手,瘫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舒德音先去找小安姨娘道别:“姨母,我要走了。”
小安姨娘知道昨儿的事后,也是一整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如今简直要下床来抓她。
“孩子,你去哪里?”
“我要去南边找我舅舅。南边离琼州近,我还能去琼州看祖母和堂弟。都是正经的亲人,会待我极好的,姨母放心吧!”
小安姨娘快要魂飞魄散,还要说什么,孙妈妈朝她摇摇头,她只得呆望着舒德音出门了。
又去见许瑷,她正出了门要去看舒德音:“呦呦!”
舒德音眼眶子一热:“阿稳,能和你结识,我真是三生有幸。我要去南边了,你好好儿的,我以后有机会了就回来看你!”
许瑷愣住了,舒德音怕她挽留,已是转身就走。
孙妈妈又到许瑷身边耳语了几句,许瑷就没追上来。
同许璐也是一样的流程。许璐怔怔应了,听了孙妈妈的话,又叫住她:“舒德音!”
舒德音扭头看她,她冲舒德音一笑。
“我从前因了你家的事情,对你有偏见,对你姐姐也有偏见。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若是你见了你姐姐,也替我道个歉,好么?”
她大声道:“舒德音,从前都是我不好!对不住你了!你若是还来京城,我想做你的好姐妹,成吗?”
舒德音也笑了,挥挥手:“说定了啊!”
孙妈妈出面,一时竟调出了三辆马车。丫头婆子们分开挤了坐上去,马车就往城外走。
舒德音掀开了车帘,一路清晨的景象倒退而过,这世上有没有舒万里,其实全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