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皇后睨了舒德音一眼:“傻气却是一丝不变的,”她拉了舒德音的手,握了握,“呦呦,你要记得,无论里子如何,面子上,你便是这当朝皇后的亲侄女。再无人可欺你、辱你;再没人配叫你掏心掏肺,还错待了你的赤子心肠。”
舒德音咬了唇,有些疑心舒皇后在说许玥:“姑姑,其实??”
几人进来已经许久了,舒皇后也不要听她再说些旁人的苦衷。
“傻子,世人皆有苦衷。但再有苦衷,也要为自个儿做的事情负责。你叫人的苦衷晃花了眼,便要叫人捅你一刀么?”
舒德音哑口无言,舒皇后捏了捏她的脸:“快快长大。”
舒德音抿着唇,叫这一句话弄得心里沉甸甸的。出来时许家人只看着她沉闷的样子,都暗自忐忑,不知道舒家姑侄在里头是说了什么。
舒皇后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请了大伙儿去凤仪宫的小花园里入席:“正是初夏,我这殿里也闷得慌,不若出去看看花看看水,便是饭菜不合心意,总还有些眼福。”
于是又呼啦啦去了小花园,舒德音瞧了那花团锦簇的热闹景致,从前只有喜欢的,如今却觉得是用无辜女子的血肉滋养起来的,格外地碍眼。
等到李五斤嘴里洪元帝吩咐做的“舒德音最爱的菜上来”,舒德音不由就扁了嘴,不高兴了:“姑父分明不疼我!”
世子夫人和三夫人都是心惊胆战:舒德音这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啊!东一句西一句的,编排起洪元帝未免也太顺溜了些。
“朕又是如何不疼你了?”
一声洪亮的笑从身后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龙章凤姿的洪元帝,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看了舒德音。
许家的女眷们急忙起身,跪了一片,舒德音坐在轮椅上,可怜巴巴看着洪元帝:“臣女??不是,错了,臣妇却是起不得身,姑父可要治我御前失仪?”
舒皇后瞪她一眼,吩咐秀梅和阿停:“将这没规矩的扶起来。”
洪元帝忙摆手止住了:“罢了罢了,不然又要编排朕狠心不疼人了。”
舒德音歪了歪头,强词夺理道:“谁叫姑父来偷听的?竟无人来通报一声,着实狡猾!”
好嘛,许璐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舒德音疯了疯了,这是破罐子破摔不想活了。
偏偏洪元帝吃她这一套,看她娇憨可爱的,和从前真真别无二致。
他带了一丝感慨,叫众人都起身了,对舒皇后笑道:“朕便知这孩子最爱编排人的,若不是来听一听,如何知道她竟不曾长进呢!”
舒皇后眼里只剩了无奈,索性摆摆手:“都是陛下惯的,臣妾却是管不到了。”
舒德音眼睛亮亮,诡计得逞的模样儿:“姑父便忘了,从前臣女??呃,臣妇淘气,每每姑姑罚了我,您都要偷偷给我送点心哄我的。”
洪元帝再忍不住纵声笑了,隔空点点她:“你也知道已是臣妇了!以后有你夫家管教,瞧你还敢不敢淘气的。”
世子夫人头皮那个麻哟,听着洪元帝和舒德音这是真的感情不错啊!许家哪里敢管教舒德音呀!没听说连舒皇后都管不了吗?
洪元帝心情敞亮了几分,再看许家几个女眷都是局促的样子,便道:“皇后,是朕失礼了,倒叫你的娇客不自在了。见了呦呦,朕这便走吧。”
舒皇后忙又关怀用膳了不曾,可累了,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一类,洪元帝也耐心答了。
三夫人听了,心情点点沉重起来:外界都在说如今舒皇后不过是个面子活,废后也是说话间的事情。
然而看了这个情形,帝后却似乎感情甚笃的,洪元帝看舒皇后那眼神,也是温和里带着情深,并没有传说中的相看两厌。
安馥儿入得宫来,当真能得偿所愿么?
许玥也有些许恍惚:娘想叫她成凰成风,只以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无知无觉的。
可不是的,那是一对鲜活的夫妻。无论世人如何看待皇家之事,“妃子不算妾”什么的,介入了旁人夫妻,其实全无借口可言。
舒德音趁着洪元帝去看舒皇后,缓缓舒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将面部肌肉舒展了,缓缓堆出天真无邪的笑来。
帝后说完了,那洪元帝又来看舒德音,看她正歪着头望着自己,不由又是一哂:“怎么如此看着朕?”
舒德音抿嘴笑了,只是不说。
舒皇后知她甚深:“陛下万莫理会她,她最是个促狭的,可别说出些什么不好的来,反叫夫家看了笑话。”
舒德音这就不服了,嚷道:“我不过盼着和三哥有朝一日,能同姑姑姑父这般好的,这如何是不好的话?大善才是!”
洪元帝哈哈大笑起来,看了眼舒皇后:“这孩子愿望倒实在。”
舒皇后简直没眼见人,只盼着洪元帝这便走了:“陛下快走吧,她没羞没臊,咱们是看惯了的,别叫夫家看了笑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