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看吧看吧,舒德音的内心在哀嚎。这个先生就是个怪物的,随便它什么蛛丝马迹,叫他一瞎琢磨,完全就是透明的。
她微微笑着,喝了口茶掩饰内心的腹谤:“先生说什么,我全然不懂。”
许韧手指头搓了搓,只看着舒德音,笑的那个弧度,能叫舒德音半夜做噩梦吓得痛哭出声。
舒德音茶碗拿不住了,微笑挂不住了,血液流通不顺畅了。
她清了清喉咙,对着丫头婆子们摆摆头,这才算清了场。
许韧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舒德音瞪大眼睛,脑子飞快转动着,表情却是无辜:“学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又有破绽?先生,我冤枉……”
要不是怕她当真作死,许韧能转身就走:这到底是什么屁孩子,做先生的为她殚精竭虑的,她还是没心没肺,关键时候给不出半句实话的。
唉,转念一想,要不是如此,这孩子怕是要被满京城不怀好意的人给生吃了。“臣不密则失身”,要紧的事上头,还是周密一点好。
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原谅她啦!
“我来,不是要刺探你的秘密。而是为了告诉你,你有个破绽,未必能叫人看出来,但当真有人瞧出来了……”
他没往下说了,哼哼两声,把舒德音吓得心都抖了两抖。
舒德音抖归抖,满脑子复盘反省着,脑门子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愣是没想明白她的破绽在哪里。
但她沉住了气,不说话,不问。就是看着许韧,一副你要说任你说、我横竖不会认的样子。
偏那许韧呢,促狭心发作了,就是不信这个邪。带了笑慢慢品茶,一副你求我啊你求我就告诉你的样子。
这不就僵住了吗?两个人还真是斗起法来。舒德音知道她一定能赢,为啥啊?因为许先生他就忍不住要早点揭秘,好叫世人都崇拜他的英明睿智,拜倒在他冲破天际的智商之下。
果然,许韧喝着喝着茶,喝得只剩了茶梗。左右不见舒德音开口,他又磨了磨牙。
“少年人,做人呢,还是谦逊一点好。先生来提醒你,难道不是为你好吗?又不是你多问两句就会露馅。”
舒德音当真好无辜地看着他:“学生实在不懂自己做了什么坏事,需要先生来提醒我找补。先生既然是为我好,何不说来听听,为何还要抻着学生呢?”
对着许韧一言难尽的脸,她突然恍然大悟:“难道先生……”她慢慢捂了嘴巴,玉雪样的手掌覆在生动的脸上,偏如一个精心写就的相声儿,要引得先生破功笑一笑,“要先讨些好处费?”
许韧看她,真是和自家的小兔子没差了:没心没肺没良心的,对着好人就要逞逞威风,对着坏人嘛,嗬,为着要使坏,先要做一个迷惑人的笑脸儿。
他点了点小屁孩儿:“这就是破绽。”
舒德音愣了愣,缓缓放下手。
“你便是你,性格实在过于鲜明了。而你要扮演旁的人时,你只会抓住了那类人的极致,演就出来。熟识你的人便知道,那不是你。”
舒德音下意识咬了咬唇,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还不错呢。可入宫的时候,姑姑说她在洪元帝跟前“天真太过”,如今许韧也这么说:“先生说我是何时作伪呢?”
“在书院里,你听到人来喊定远侯被抓了,那时许瑷惊慌失神,而你,也抓着她的手,连声问她怎么办……”那不是舒德音会做的事,会有的反应。
舒德音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有一瞬间的恐惧,只觉得自己便是最容易叫人翻阅的书。所有的秘密,其实经不起半点体察。
许韧看了她的神色,又放轻了声音:“我不管你现在做什么,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你要是想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不要叫人看穿了你。”
舒德音不由自主看向他,那一刻的软弱想要问问先生,可是我被你看穿了,怎么办呢?
可问出口来,却是一句近乎于耍赖的话:“那我总不能不演戏了呀!”
“……演戏,也要演自己啊!”
就这一句话,叫舒德音思想了一整夜,第二日起来,眼圈都是黑的。
清河看了心疼,特特给她弄了米汤水来,温热的水里泡了毛巾。弄得热热的,盖在眼睛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这头还在梳洗打扮呢,清宴进来回报道:“三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