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和亲是作为两国交好的手段来用的,有时候一方强盛,也会把公主赐到附属国里去,传递和平以及先进的文化技术。
舒德音想了一路,洪元帝只怕真干得出这等事:这是西岐间接俯首称臣的表示,他不会舍得推却。
舒德音大家出身,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这会儿也恨不得学着底下的粗使婆子们胡乱骂一句洪元帝:一出两出的,怎么就对着满京城的女子没完没了呢?
她仔细想了想,阿布离事件以后,朝廷对定远侯是有愧疚的,所以再怎么也不会落到许家的姐妹们头上来。
第二日学里也在议论这件事,都觉得西岐野蛮之地,京城贵女去了,岂不是要被折磨死?光是那恶劣的条件就受不住,更不用所接触的尽是没有开化的蛮人了。
徐掌珠听了半响,撇嘴道:“陛下若是真的选个贵女去,光是看着咱们身边这群娇滴滴的,只怕活不过一年。趁早香消玉殒,重新投胎了干净。”
舒德音想起徐掌珠也是亲事未定,不由替她忧虑,道:“徐家的祖母可为你寻摸好夫郎不曾呢?一拖二拖的,万一……”
徐掌珠昂起头,掷地有声道:“若是选中了我,那我便去!西岐又如何?他们杀我百姓,杀我将士,我便要去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都是大错特错的,”她说着说着当真兴奋了起来,做起了开化蛮人的计划,“我要叫西岐的孩童自小便识字,叫他们知道和平的可贵。等他们都知晓了文明才能带来繁盛,他们自然不会再热衷于打打杀杀。”
天真,而又赤诚。
这件事到底和舒德音扯不上干系,她专心带了家里的丫头婆子布置好了祠堂,沐浴净身,准备祭祀这一桩大事。
廿六这日,赵雁早早就来了求是园,到底找了什么借口出来,她也不说,舒德音也不去问。
舒灼华也叫舒德音掩了人的耳目“偷渡”出来,舒灼华身在罪籍,一旦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舒灼华一进来,先对着赵雁深深行了一礼:“赵小姐……”
赵雁忙将她拉住了回礼,笑道:“妹妹这是何故?我却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舒灼华认真道:“姐姐今日能与我姐妹一同来迎灵位,已是高义了。想必兄长在天有灵,也能不枉此生。”
今日情况特殊,舒德音在阿停和阿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先去了停灵位的正堂。
舒德音站在左首,原是要等舒灼华去捧舒万里的牌位的。
舒灼华摇头道:“呦呦,你如今是我舒氏的家主,祖父和伯父、父亲的遗志就靠你来继承了。理当你来走在中间。”
舒德音在这一刻,无比真实地感知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嗯”了一声,没有过多推脱,上前站在正中间,带着舒灼华和赵雁俯身下拜。
祖父,父亲,母亲,伯父,哥哥,跟我回家吧。从此以后,请你们看着我,护着我,带领我去走正确的路。
再起身时,她双手抱住了舒万里的牌位,舒灼华捧起了舒友之、舒恭之并余氏的,赵雁珍而重之地将舒嘉言的灵位抱在怀里,三个人凝重地朝着祠堂里去。
舒德音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什么在重重击打着她的心脏。她不曾给父祖送葬,原来死亡的真实感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心内的重锤越来越响,她咬紧了牙关,再也忍不住,红唇微张,吐出一声哀哭。
这一声便如一个开关,启开了所有压抑的不平和哀伤,她就如个孩子一般,双腿瞬间没力了,软倒在丫头们的怀里,靠着本能往前挪动。眼睛是闭着的,哇哇地哭。
舒灼华和赵雁也再克制不住,泪如雨下。从前憧憬过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以为会陪伴一生的人不应当这么早离去的。从此前路漫漫,踽踽独行时,还有谁给我一个无可替代的笑啊!
等安放好了灵位,三个人走出来时,眼睛都已经肿成了桃子。
舒德音歉疚地给赵雁擦了擦脸:“这可怎么办,赵姐姐,你回去如何交代啊?”
她还在这里担心别人呢,哪里知道自己的厄运转瞬间就降临呢?
只见孙妈妈面色凝重地进来,身后跟着个陪着笑脸的李五斤。
赵雁和清河极有默契地上前一步,将舒灼华拦了个严严实实。
舒德音舒了口气,挤出笑脸来招呼李五斤:“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五斤拱拱手,笑脸挤得把眼睛整成了一条缝:“二小姐,宫里有些事儿,想找您过去说说话。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