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回廊里吹了半天的风,用手扇了半天总算把发烧的脸恢复了正常。这才能去寻大师说话。
将一家人的八字报了去,大师拈指一算,花白的眉微抬,仔细看了舒德音的面相:“小姐可是舒家的?”
舒德音也是惊讶:“大师果然佛法高深。小女子正是姓舒。”
那大师点点头,闭目掐算了一番,道:“这月廿六正是好时辰,那一日舒小姐将父祖迎回去,再好不过了。”
舒德音算了算,这一日已是廿二,相隔只有四天,确实有些仓促。
大师微笑道:“好事不怕急,更不怕早。小姐有心,令祖泉下有灵,已是欣慰了。小姐负有兴盛家族重任,老衲这里有一字,便送与小姐。”
他也不似寻常大师,对着舒德音并不口称“施主”,倒是叫她“小姐”。
舒德音还有些不解,那大师已然道:“这一字,便是个‘真’字。小姐前路茫然时,记取这个字,总能柳暗花明的。”
舒德音将“真”字在嘴里心上咀嚼良久,行礼谢过了大师。到底被这个“真”字鼓励着,问道:“大师为何不唤小女子为施主?”
大师爽朗一笑,道:“红颜白骨,不过虚妄,更何况一个称谓?老衲不叫你施主,实在是知道,小姐同方外无缘。你的天地只在凡俗之中,人间的艰难险阻虽也是修行,和我道确实不是一途了。”
舒德音似懂非懂地,出来时对着远处的云卷云舒发了许久的呆,好似想透了整个一生,又好似只看明了眼前的四方天空。
许瑷红着脸寻过来时,她才咻忽地从那个玄冥的幻境中醒来,望着许瑷促狭笑了。
“三姐姐,求个姻缘的工夫,都能遇上有缘人,难道真是姻缘天定?真是恭喜恭喜了。”
许瑷嗔她,眼角眉梢的桃红,却叫舒德音看呆了:“阿稳你真是好看。”
便如桃园里最安静的一片,悄无声息的,可春风一来,便鼓起了嫩粉的脸颊,展现出天地间最美的一抹春色。
许瑷记挂着许璐,急着要回去侯府。舒德音就和她作别了,去寻了赵雁。
赵家的祖母不喜欢舒德音,尤其是最近她闹出的那些事情,简直是给女子做了最坏的榜样。因此也严令赵雁不许和她过多往来。
舒德音一直也不好上门,今天借了许瑷的拜帖,只说请赵雁出来一叙。两人在赵家附近的茶楼里坐了,赵雁担忧地看着舒德音。
“我听说你从定远侯府里出来了,真真是吓了一跳。”
舒德音忙笑道:“姐姐不必忧心,我早有此意,不过是没有良机罢了。此次出来,也是为了长远。如今我立了女户,便可自行祭祀亲人。”
赵雁一惊,眼瞳震动看着她:“那……岂不是……”
舒德音点点头:“已是请报国寺的大师看好了时辰,廿六那日便可立牌位。我想着这是我一家的事情,并不会请了旁人来观礼。我想要想想法子,把我姐姐接出来。若是姐姐你……不知你是否愿意来?”
赵雁心潮鼓动,泪眼早已朦胧。
“我岂有不愿的?我……呦呦,姐姐一生感念你这份情。”
舒德音微微摇头,道:“我也知赵家的长辈们更盼着给姐姐寻个好郎君,我实在不应当叫你再想起过去。只是……”
只是她又犹豫,到底如何才是对赵雁最好,她实在没有思路。只能跟着心走了。
“傻子。你可知道,若不是怕对他不敬,我真想,真想做了他的未亡人……”那一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思想着他,怀念着他,同人说着他。
舒德音看了许瑷那一对,只觉得情爱美好,能叫人脸上染透最好的胭脂色;看了赵雁,又觉得情爱实在太苦,能叫人生不如死。
两人约定了时间,要告别的时候,赵雁又想起了一事,叫住了舒德音。
“你可知道,昨夜里皇宫夜宴,招待了西岐的使臣。那个阿布满,向陛下请求,称西岐王想迎娶一位大晋贵女,入西岐和亲。”
舒德音扬起眉:“西岐不过手下败将,此次来最大的任务是换回王子阿谷穷。他倒是有什么筹码要迎娶我大晋女子?”
“休战协议。他提出休战十年,贸易互通,开放边市。”
舒德音冷哼一声:“这本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求大晋答应的。如何还来做了交换的条件?”
赵雁叹口气:“多的我也不知了。只听祖父提过这么几句。听话音,陛下似乎有些旁的考虑在里头,说不得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