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四这时倒是脑子灵光了:“贵人不出面,又将自己说得那般铁石心肠,自然……自然不想叫人揪着您心软的把柄。”
要是别人知道她还会心软,岂不是真要骑到头上来呢。
舒德音微微一笑:“那你说说,你这样一个人,我为何要找来做掌柜呢?”
其实朱小四和铁匠分析半天了,怎么都理不顺这个思路。可这会儿他能理顺了啊!舒德音已经把答案送到他嘴边了啊!
“贵人要把这营生做好,做下去。这事儿,原来的掌柜不行。”
舒德音的笑意更深了:“你难道比他强?”
她的笑意,给了朱小四许多的底气,他觉得自己算是摸到她想法的边了。
“论良善和忠心,我及不上掌柜;可论起心眼来,他不及我。我能钻得了空子,就知道怎么堵漏洞!”
两波对舒德音这个用人的决定很不赞同:“二小姐,朱小四满身的心眼子,若是把铺子交给了他,岂不是把粮仓给了老鼠,任吃任拿吗?”
舒德音点头:“这个比方倒挺形象,不过他或许是老鼠,但我这不是粮仓呀!”
两波可急死了:“他就是个不老实的人,咱们做正经生意,叫这样一个人掌着事情,他都拿去满足了自己私心了可怎么好呢?”
许寻峪也围着舒德音转,一只手捏着下巴做沉思状。
“姑姑,你做的事情,真叫我猜不透啊!”
舒德音都笑死了:这有什么猜不透的?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用法,不老实的人也有不老实的用法。
那掌柜的听了,简直老泪纵横啊:“东家,这……老儿也知道我干得实在不成,给东家添烦心事了。老儿可以不当这掌柜的,但不能交给那朱小四啊!”
舒德音也知道这个决定实在任性了,连她自己都说不上对朱小四的信任有几分。
“掌柜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的难处。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怪不得你。如今我这里已经有了新的规则,要借农具,需要里长担保,村里统一借;农具损毁到一定程度,需要支付损耗费用。掌柜的,若是来了那死缠烂打的,只说和里长有私怨,要私人来借,你如何拒绝?若是有那混不吝的,死活不承认农具是在他手里损坏的,不肯付赔偿费,你要如何追讨?”
掌柜的哑口无言:“这……这,选个能干的掌柜来……”
谁都可以,不要叫朱小四来就成。
舒德音想了想,索性把这一圈人都叫了来,对朱小四道:“我虽然起意要用你,但说实话,我信不过你。”
朱小四默了默,他在村里常被人说是个眼高手低之人:无心在村里种田,常年在镇上游手好闲。既看不上祖辈的生活方式,觉得那是毫无指望的;同时,也并没有能力给自己闯一条出路来。浑浑噩噩活着,可不是就模糊了道德的底线呢?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机会——能让他活得稍微不一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不抓住?
“贵人,我即便赌咒发誓,做保证,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他竟然真的沉稳了一些,脸上那令人望之生厌的轻浮淡了,“我听说,朝中的大将军为国征战,是要写军令状的,我也写一份。贵人给我定个要求,只拿挣的钱说话。若是达不到,我便卖身给您,您是叫我当牛做马也好,提脚卖了做苦力也好,我再无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