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掌柜下意识就要反驳，再一想，说不出半句话来：批判舒德音新规矩的是他；听了舒德音对新旧规矩对比，先联想到自己身上的是他；看到两波的账本急着自我开脱的还是他……

从始至终，舒德音说的不过是一句“在中间做起文章来想必也是极方便的”，这说的却是原来那一套经营的章程，不是他叶掌柜的铺子啊！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了！叶掌柜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叫打肿了：可扬手来的是他自己啊！

他将被自己打落的牙齿和血吞了，老着脸道：“是老儿想岔了东家的意思……”

这一茬不咸不淡地就揭过去了，可两波到底去了铺子坐镇：你不是说现在账目不对，只因为记账方法出了问题么？简单，拿着账本和铺子里的东西，一点点清查比对就是了！

赵雁看舒德音脸色有些不愉，上前为她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有些糟心？”

舒德音叹了口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曾听祖父说，人为何要守规矩礼仪呢？因着纵使是圣人，也会有在人性面前动摇的时候，更何况苦苦挣扎沉沦的你我？”

舒德音叹口气靠在赵雁身上：“是啊！圣人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其实即便是耳顺之人，有几个又能从心所欲不逾矩呢？都是心为形役，搏些个利来利往罢了。”

把心里那点儿小矫情放下了，舒德音就又能活力满满去预备她的新事业了。

“如今回想起来，柔姑那个法子当真大有可为之处的。不过当时只怕她也受制于寻找女儿的执念，将这事局限于码头兜售成衣成鞋上头，成本和利润就难以控制了。”

说这话时，姐妹俩带着许寻峪正走在去万家的路上。

赵雁也觉得有时候只要转念一想，其实许多事情都柳暗花明了。

“是了，像你如今想的，若是能在各大城镇设立织布作坊，来的妇人多了，这一头其实可以盈利的；再叫租赁铺子组织了乡村的妇人做成衣成鞋，哪怕只在相邻的大城镇兜售，想来也不愁销路的。更何况有你织布的路子，跟着一起往外运，走商路已经足够了，哪里还要去和官府做不必要的……”

赵雁拉着许寻峪，生怕他乱跑不见了人影，避过了几个偷看她的青年，她其实一心一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不必要的什么呢？牵扯？勾当？

是啊，舒德音也觉得这事其实不难，破局之法原本有许多的。只是自个儿那时一听柔姑说“驿路”就直接起了反感，并没有什么和她往下说的心思了。

“雁姐姐，我如今想的，是这法子到底一开始便是那柔姑想的。不能同我合伙，她想必也有旁的法子做起来。我这般先筹划动手了，好似有点将人家的路走了，叫人家无路可走的意思。”

赵雁噗嗤一笑，一个经过的青年呆呆看着，不留情竟然和别人撞到了一起，双双跌倒在地，都顾不得疼，还在呆望着赵雁的背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