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魂飞魄散,恨不能这就扑过来,给姚六爷来个三刀六洞。可她走不过去啊!她走不过去啊!她浑身无力,根本救不了他们,救不了任何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她在梦中咬牙切齿喊出来,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被纳入谁带着冷意的怀抱。
“没事了,呦呦,没事了,没事了……”
舒德音抱着他沾了夜露的身躯,浑身都在颤抖着,牙齿也在咯咯作响。
“我会杀了他的,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好,我们杀了他。不怕了,没事了,没事了。”
舒德音的眼泪忍耐不住地流了出来,不可断绝:“欺负孩子算什么,那都是孩子,是孩子啊!七岁,芸娘的弟弟只有七岁。他对世界一无所知,他还不知道自保,他还没好好活过啊……”
却落到一个扭曲的冰冷的残忍的该死的男人手里,本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葬送了。为了什么?为了那个男人片刻的欢愉。
她的胃阵阵紧缩,推开了许韧,伏在床沿干呕了半响,什么都吐不出来。
许韧替她捞着头发,为她顺着背,眼中深不见底。呦呦到底是太小了,哪怕见过了许多风雨,可这样没下限的恶,是从前不曾听过的,难以想象的。
就连铁七和铁十二那样在战场上见过断臂断腿,见过尸山血海的人,面对小树林暗示出来的惨剧,也忍不住吐了一地。
舒德音实在吐不出来,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把恶心感压了下去。这才敢问一问他出去的发现。
“可……有什么线索?”
许韧迟疑了一下,舒德音便猜到了他的答案。她哆嗦着嘴唇,两只手捉住了茶杯,叫自己不要抖得太厉害了。
许韧摸摸她的脸,手指不小心触到脖子,才发现她已是冷汗里捞出来似的。
“呦呦,我叫阿停她们送你去长宁镇,同赵小姐和峪儿一起等我,好不好?”
舒德音没有说话,屋里黑黢黢的,许韧也看不分明她的神色。
“这个案子太大了,内里实在龌龊不堪,平白脏污了你的眼目。你不要担心,我都应付得来。等京里收到咱们的信,我把收集到的线索证据往天使手里交了,就去同你们会和,好吗?”
他知道舒德音的勇敢,可姚六爷的这摊子事情,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便是朝廷来查了,也要列为密案,断断不会公之于众,令群众猜疑恐慌。
而舒德音,她差点就成了姚六爷的受害者之一,面对他们的时候还笑着闹着促狭着。那些恐惧,其实已经被深深埋进她的小黑屋里,不知道哪日就爆发出来,带着她往毁灭的路子上走了。
许韧确实了解舒德音,可舒德音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将头拱到他胸前,像只找到窝的小兽一般。
“我不走。不亲眼看着他的下场,不亲手叫他体会体会那些孩子还有我的恐惧,我一辈子都会在他的阴影里挣扎。”
她要看着姚六爷的眼睛,看到他流露出最极致的痛苦和恐怖,看着他哭着向那些孩子忏悔。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如此,那些连公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谁来为他们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