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集书院许家的名号,便是大晋朝里最偏僻乡野的学子都听过的。而知州他……他此刻内心的鼓噪是因着旁的……
许韧微微笑着看他:“某若是没有说错,知州大人的座师便出自云集。认真说起来,某倒能称他一声师兄。”
他对知州的调查自然不是白的,快准狠什么的都能打到对方的点子上去。
座师呢,便是历届科举场上的主考。考生们号称天子门生,可和主考官之间的赏识缘分,到了官场上有时候比授业恩师还要紧呢。
早前说过了,许韧年纪不大,但他爹许山长辈分实在是高,又是老来得子。故而许韧走出去,和他同龄的儿郎们,倒大多数要叫一声“叔”。
知州此刻也是舌尖发苦,只觉得命运的咽喉被死死掐住了:他明明白白知道许山长在天下文人乃至文官当中的影响;他那善于钻营的脑子更是清清楚楚知道,许山长是谁的小舅子。
“请恕下官眼拙……”
许韧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生死相拼。
“一时糊涂不要紧,一直糊涂才是枉送了性命。”
知州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做出了决定:“请师叔入州府稍作歇息,此间情形,下官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万大成母子被眼前的走向彻底整糊涂了,上一息还有性命之忧,怎么这会儿却是峰回路转?
知州当机立断,已经叫属下的上前援手了。
“大胆!州府门前,竟敢如此放肆!你们将本官置于何地,将朝廷置于何地!快上,给我把那群匪徒拿下!”
那群“匪徒”都是懵弊的:说好的知州大人跟六爷是排排坐吃果果的亲兄热弟关系呢?从前推杯换盏叫我好兄弟,现在你换了副面孔叫人家匪首?
他们的动作有些迟疑,姚六爷已经带人赶到了。眼瞅着知州和一个人相貌平平无奇的青年站在一块儿,眼神不由玩味地闪了闪。
他一出现,两方人马自然偃旗息鼓,现在是神仙打架时间。
“大人这是交到了新朋友?不引荐一下吗?”
知州的表情有一些尴尬,但事已至此。摇摆不定才是真正走上绝路。
他望了望大门前的阵仗,把姚六爷的阴阳怪气原样奉还。
“六爷不爱交新朋友,却似乎极擅长叫老朋友为难。本府以为州府与姚家共建黎州,井水不犯河水,是你我之间的共识。”
连姚六爷都嗤笑一声:这样的冠冕堂皇,倒是急着对人表忠心。
“明人不说暗话,这位来历姓名,何不说给姚某听听,看是不是真的能叫姚某闪到腰的大人物。”
知州看看许韧,就见这个便宜“师叔”站出来,在姚六爷面前长身玉立,端的不卑不亢,没有居高临下,却有气势逼人。
“某姓许名韧,字守正。不过一介书生,好在同知州大人有些渊源,觍颜受他一声师叔罢了。”
姚六爷文人出身,哪里不知道这样淡然的一句,反而是厉害所在:知州这样鱼肉百姓、有奶便是娘的贪官污吏,怕是亲爹来了都要称称骨头重量。怎么一个“师叔”,却叫他这副谄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