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韧不能留下来啊!他们都走了,漕帮和姚家短兵相接了,漕帮改主意了怎么办?那时候呦呦就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小姑娘必须要先走,必须要全身而退。
他飞快地下了船,对着船夫下令:“走!”
漕帮头领就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和许韧沉默对视。船夫们在船上静立,等头领的一句命令;而外头的大道上,火把不过两三里之遥。
这个对视仿佛千年,其实不过几息。许韧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眼神坚定,里头的锐气和威压,连头领都有些触目惊心。
他扬起手:“起锚!走!”
许韧这才能恢复呼吸,他回头最后看一眼大船,大步朝头领走去:“我可否上你们的寨楼去?”
无人知他近视,他上寨楼不是为了看形势,他要给追兵心理压制,还有什么,比居高临下的位置更好呢?
船动了,舒德音把许韧抛下了。她慢慢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一动也不动。一切都好像某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件重演。命运就像刻意玩弄她一样,给了她很多很多难以想象的馈赠,然后,无情地拿走了她拥有的全部。
为什么要留下她呢?让她跟着一起不可以吗?如果没有了所爱的亲人、爱人,她怎么活下去呢?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她会活下去的,她能活下去的。她知道,哪怕所有她爱的人都离开了,她还是会活下去,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她怎么知道呢?因为她已经试过一次了。命运的手段,她不新鲜。她的无情,自己也不新鲜。
她埋着头,把所有的啜泣和自厌沉沉包裹起来。
好久好久,舱室里的蜡烛哔波着,最后跳跃了片刻,最终黯淡了下去。月光也不来这里,只有阵阵湿冷的江风。
舒德音在蒙昧之中,越是疲惫不堪,越是清醒无比。突然,舱室门响了,她募地抬起头来,只看到阿停模糊的身影闯进来。
“二小姐,后面有追兵!”
舒德音在这一刻,竟感受到了许韧几个时辰前被姚二爷抓住时那隐秘的轻松:在内心某个地方,我想做最愚蠢的事情,那就是和你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阿停却是紧绷的,她扶着舒德音下了床,趴在舱室前的栏杆望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正全力向她们驶来。
漕帮的汉子里领头的人过来,木着脸道:“那是我们漕帮的船。”
漕帮的船,那就是有两种可能:最好的可能,是漕帮胜了姚家,许韧带人追上来和舒德音会和;最坏的可能,是姚家胜了漕帮,夺了船来赶尽杀绝。
是哪一种呢?漕帮的汉子做好了准备面对后一种,可从来悲观的舒德音,在用全身心向上天祈求第一种。
不,她不敢祈求,祈求太没有分量。她在和天地诸神做交易,她一度不信他们,可此刻,她惟愿世上有他们的存在,她用她的命,用她余生所有的好运,用她可能有的任何幸福的可能,与神佛交易。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