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这样一个主心骨,只要还有人愿意听她的,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就像定远侯经历“投敌叛国”疑云,舒德音算不得多有章法,但竟然当真在朝廷里掀起了争论,牵制住了对手的行动。
他笑意深深,竟洋洋得意起来,对着她被热手帕焐得微红的手腕吹了吹。
“舍不得也无用,你是我的了。”
舒德音还未开口反驳呢,许寻峪已哑着声音急着替姑姑分辩了。
“先生胡说!姑姑才不是你的!姑姑是……”
他小脑瓜子转得快,觉得要是说“姑姑是我的”,那么许先生一定有法子来反驳他,说什么“嗯,是你的姑姑,也是我的未婚妻”,到时岂不是要逼得他无话可说。
“姑姑是她自己的!”
出京城的时候,他们浩浩荡荡的也算得上是好大的车队。如今一分再分,身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赵雁留在黎州,带着清河和两波打理两桩生意,有萧逸清镇在那里,倒不需要另外给她安排护卫;
此番因着西北的消息,铁七和铁十二快马去了西北军中;阿停和阿英并包过原路返回黎州;
结果就剩了阿司和阿西,又当护卫又做丫头的。所幸许韧并不是真正两手一袖、俗事不管的所谓“清高读书人”——他将所有对外的事情都包揽了,两阿就留在病号身边照应吧,片刻不离人是最大的原则。
两个病号也都很乖,并不多事:许寻峪缠着姑姑说了很多许家的事情,从前他是个病号,后来又被世子夫人宠着,并没有人来仔仔细细和他讲述家里的历史。
他可喜欢听姑姑讲了,因着舒德音虽然已经不是许家的媳妇了,可是对许家血战建国的历史、对西北军血肉长城的峥嵘,她都有强烈的共鸣。每每说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心潮澎湃的震颤,她的脸上有没有半分作伪的骄傲和向往……
这些本来应当是男性长辈对着祠堂的灵位讲给他听的事情,从他最喜欢的姑姑嘴里说出来,血性里添了几分感性,于是侠骨写着柔情;铿锵里带着无尽的理性,于是怒发冲冠处,莽夫未必无脑……
一直到许寻峪成为了许家顶门立户的爷们,他始终都记得舒德音嘴里的“许家家史”——那是他真正去领悟没有国哪有家,真正去明白,对于有些家族来说,使命是刻在血脉里的。祖辈打下来的天下,理应就由他们用生命去守护,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讲。
他的领悟,不是从脑子来的,是从心来的。因此融入骨血,刻画了他的整个人生轨迹。
而舒德音呢,她给许寻峪讲完了“故事”,留出时间来给峪儿激情燃烧的时候,她想的事情,咳咳,并没有那么英雄主义。
她想挣钱,想挣更多的钱:她做太多的生意,是出于她骨子里那个理想主义的舒家二小姐——农具租赁扶助农户;织布作坊给女子创造安身立命的工作。
这些用心经营起来,未必不赚钱。但要挣大钱,其实不够看的。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没有钱,她怎么编织一张网,把自己的意志渗入到朝廷中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