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志那一刻醍醐灌顶:他也算识得这对未婚夫妻好几天了,除了突然冒出来认亲的西北军小将,他至今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身份。原来身家来历,说与不说,怎么说,和谁说,在什么场合说,也有这许多说头么?
任公子给他上了最生动的一课:对方用行动向他佐证了舒德音说的每一个字!活灵活现,半点不打折扣!
他表情就有些古怪,经过了许韧和舒德音的两番洗脑,再看任公子,就真的是有“原来我从前耳聋目瞎心不明”的怅惘。
舒德音看到达明志难言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只能低着头,抿嘴把装了花生的小碟子往许寻峪面前推了推。
“峪儿,吃吧。”
许韧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却被任公子捕捉到了眼神,夸道:“小公子真是生得俊俏。许公子,我这位老友家里做得一手好奶饽饽,小公子定然喜欢的。”顺理成章就把话题引到带来的中年男子身上。
许韧自然识趣,拱手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任公子眉飞色舞地,隆重介绍了一番:“这位是杭州吉德粮行的少东家林友才,如今这西北粮食,倒有大半是他家来的。近日里西北粮价被西北军一弄,涨得飞快,许公子可有耳闻?只怕翻过了这个年头,林兄的家产也要翻上一番了。”
达明志直觉就去看舒德音的神色:他想知道舒德音对着林友才的第一印象呐!
可舒德音低着头不发一言,许韧却是笑了,伸手请任公子和林友才移步到旁边的桌上,叫了壶热茶,问起了这粮食的事情。
达明志自然不好留下来和舒德音坐着,只得也跟了去。先还抓耳挠腮的,急着要找舒德音“看面相”呢!许韧瞥了他几眼,他又逼着自个儿把心静下来,慢慢的,也能听出点蹊跷来。
这任公子和林友才这趟来,是想看看许韧能不能同他们合伙干把大的:你不是说要坑西岐人吗?我们也是呢!要不要一起做个局,从西岐人手里狠狠诈上一笔?
许韧把他们的来意摸清楚了,并没有断然拒绝。他东拉西扯着,却是把林友才家里粮行的动向摸了个大概:何时听到了缺粮的消息,大概能调多少粮食来;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任公子身上:马匹买卖不好做,何不继续做布料呢?江南的织局归朝廷管,可民间的织布作坊怕是也遍地开花吧?
达明志这会儿置身事外,只见许韧话题跳跃,好似脑袋一拍对什么都好奇,轻易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用意;
而任公子和林友才呢,人家盼着许韧一起去坑西岐人呢——换句话说,就是盼着许韧被他们坑呢!在任公子等人看来,从许韧说出要看看西岐人能不能从他手里行骗起,他的脑袋上就有一道光环,上书“有钱的迂腐书生”。
他们一心要套路许韧,只觉得许韧确实没什么江湖经验,长了个聪明脑袋天南海北都能瞎聊,就是摸不清楚重点啊!咱们,咱们不该说说手里头有多少钱,聊聊如何给西岐人设局么?
可许韧不,一壶茶喝得都凉透了,话题还在西北的粮食和江南的织机上头打转呢!
林友才和任公子试图拉回话题,好不容易说回到让西岐人吃瘪上头,得,许韧又开始分析起来西岐和大晋的国家局势,分析起来和平能维系多久,大晋如何才能压制西岐……
任公子和林友才可怜兮兮地交换了无数次视线,就是无法打断许韧:越是这样,越能看出来,这个傻书生,他是真的有满腔的热血,真的对维护大晋的尊严充满了使命感啊!这样的人,你不从他身上坑钱,去哪里找更好的傻子呢?
真的,他们费了老鼻子的劲,总算把许韧引导回来了:“……许公子,你到这里来,毕竟人生地不熟的,难免孤立无援。大家有志一同,何不联起手来,叫他们看看咱们大晋人同胞互助、其利断金的厉害?”
许韧很是认同,点点头,正要说什么,旁边舒德音伸了个懒腰,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