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鲜血溅到他脸上，滚烫滚烫的。他在那一刻才感受到一种战栗。身后的西北军欢呼声能震得山林间的积雪都在颤抖，而他注意到的，反而是他动手时，周遭那几把严阵以待防止狼最后反扑的长刀。

舒德音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身体也热热的、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索性就蹲了下来，捧起了许寻峪的脸。她的拇指轻柔地，耐心地，帮他搓去了脸上的几点血迹。

“唔，峪儿，那你以后记得了，你望着狼的时候，狼也在望着你。”

许寻峪怔了怔，他暂时是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舒德音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我们在这个吃人的世间，要想活得好，就要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学会攻击，学会防守，学会掠夺，学会杀戮。

可是啊，当我们回想起来路时，不要忘了，曾和我们对视过的每一双眼睛，背后都是个生命。

或许战神和杀神之间，隔的就是这一点认知罢。

舒德音确实没有预想过，许寻峪这一趟跟着出去狩猎会亲自动手杀生。她最开始想的也只不过是许寻峪旁观罢了。

她一时酒有些醒了，茫茫然地看着大伙儿在院子里架起了摊子，热火朝天地剥狼皮、炮制狼肉鹿肉。

许寻峪好像也没有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抓着块烤麂子肉吃得香甜，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的，什么都看得新鲜的样子。

许韧一直站在她身后，随时随地等她酒劲上头了站不稳好接住她。迟迟不见她倒下来，好似还有些……唉，有些遗憾的样子。

“我以为峪儿第一次手上染血，应当是祖父亲自带着。去围场也好，去哪里也好，教他拉开了小弓，教他杀戮的意义。”

许韧轻笑，看着人群里好似没丁点心理负担的小家伙：“谁知道呢？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天生的战将，许家的血液在他身上流淌着。”

是啊，谁知道呢？舒德音自个儿看似稳当，其实成长得最是跌跌撞撞。究竟怎么才是最好的拔节生长方式，她也说不好。

小队长和阿大的爹配合着，把两条灰狼皮都剥了下来，血淋淋地献给了许寻峪。许寻峪郑重其事接过了，可转身，却是捧着狼皮到了舒德音面前。

“姑姑，给你。”

舒德音愣了愣，转眼就笑起来：“好，这狼皮，姑姑觉得自己能跟人吹一辈子。”

许寻峪灿然笑了，到底是亲手杀过生的人，结果的还是山林间以凶狠著称的狼。

“我要叫姑姑这辈子，有无数可为我吹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