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想明白西北还有别的人能拿西北军当私人护卫,她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蛀虫、败类,为何?
用后世的一句话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换做大晋的话,就是“都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能伸手我就能伸腿”。
“定远侯掌一方防务,也受朝廷忌惮。若不留些自保的手段,岂不是让忠臣良将不敢在卧榻上安睡?”
许韧点点头:“帝王坐拥万里江山,为万民共主。若不将所有人都握在掌心,如臂使指,岂不是也要睁着眼睛难以安眠?”
“为帝者,当然要胸怀天下。用臣子,而不是疑心臣子,畏惧臣子势力。”
“为官者,还理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精忠报国,死而不悔。”
舒德音瞪着许韧,这要不是师生模式中,简直要呲着牙再去咬他一口:“那岂不是说定远侯爷留后路是错的,而背地里将西北军出借做护卫的人,其性质同许家并无区别?”
许韧笑,戳戳她不自觉间鼓起的腮帮子:“我是说,你想得太多,筹码却太少。”
舒德音觉得心湖里被投了个小石子,咯噔了一下。
“呦呦,你觉得是非对错很重要,是吗?”
“自然。先生你不也是如此想吗?”
“我从前最喜分辨是非对错,分辨人性贪嗔痴、野望和恐惧,所以我能做个看热闹的人,冷眼旁观,却不用沉溺其中。可你始终是热闹里面的人,你在无数的棋局和博弈中,最应该想的,其实是胜负,而不是对错。”
舒德音觉得那个小石子在心湖里发热,咕噜咕噜地引燃了一片沸腾。许韧一路上都在教她,她有种预感,今天要迎来最重要的一课。
许韧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一次逗笑了,帮她把一缕发丝别到脑后。
“小姑娘,你除了对自己狠,对所有的一切都太温柔。这个话题我们在下塘镇已经说过了,暂且放下。你方才说有不可说之事的,其实是想问舒家,对吗?”
“你想发动战争,却一直害怕误伤无辜;你想复仇,却怕仇恨其实是个误会;你想抓住权力和利益,可你总要它不掺一丝杂质,否则你觉得自己不配得。
“可政治不是如此。你死我活,敌消我长,只看成败,不看对错。定远侯府养私兵不可说?可你看开国权贵,有几家像许家这般屹立不倒?当今罗织罪名,对太傅开刀?天地君亲师,哪怕舒家罪孽滔天,当今是你祖父的学生,更是你祖父的女婿,如何杀得?”
舒德音浑身一震,几乎有些坐不住了,可许韧知道她受得住的,许韧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可当今还是杀了!挪开舒家,当今才是真正的人间帝王!”
“在政治场上,真正的高下之分,从来不是落到人品上头。善和恶的界限,比纸还薄。善意酿成恶果,恶意引发善行,你到底是看动机呢,还是用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