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没有?说是没有,不过就是想囤积居奇罢了!”
汉子手拢在袖子里,满脸的愤愤。
“既然如此,大伙儿围在这里,岂不是白费?”
排队的人便看过来,顿时让舒德音错觉自个儿是问出“何不食肉糜”的昏君。
“我们便是不在这儿围着,难道在家里躺着就能有粮食掉下来?”
“看他衣裳华贵,想来是哪家的公子,哪里明白这个!只怕看咱们都是群可笑的蠢物,尽做些没用之事!”
许韧眼见着那群等着粮铺开门的百姓话音里都带了火气,好似要冲着舒德音发作了,便上前将舒德音拦在身后,拱手道:
“各位叔伯兄弟误会了,我这弟弟最是个热心人。他眼见着各位在大冷的天里,却要站在这街上苦等,实在是好意才有此一问。”
那群人也未必就是要和他们过不去,不过是心里焦躁,舒德音的话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难免迁怒了。
许韧也是个清贵的打扮,可恭恭敬敬地对他们赔礼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那位大汉便道:“也无妨。你们只怕不知,便是商家要囤积居奇,他为了多挣几个,也不全然是稳坐钓鱼台。粮价是涨还是落,不是咱们穷苦老百姓说了算,也未必就是他们眼里只有银子的粮商说了算。”
“就是,他们也怕。怕卖得太低了,没赚到就是赔;又怕价钱要跌了,错过了最高的利润。他们也煎熬着呢!”
舒德音也是受教了:正因为粮商心里也没底,他们不可能当真就把粮食全捂在手里。
这店铺的门板上得紧,可说不定哪个辰光粮铺的东家一咬牙,就得开门卖一波,落袋为安。
这时节,最繁华的街道两旁,酒楼赌坊照旧迎来送往;可平民聚集的街道上,明显可见的萧条——粮价只是影响了粮食商人么?不,它将整个城市里的经济生态都改变了。
“粮价涨了,百姓手里的钱购买力就降了。一来能买到的粮食更少;二来需要多多买粮,好囤积起来应付更糟糕的情形。”
舒德音眼见着一位老妇人抱着自家的被褥进了当铺,拿了少少的一把大钱出来。
“本来能够用来买衣裳、买家具、买菜、买炭火的钱,都要省下来为了饱腹做打算。如此一来,百业都受了重创。”
且这种创伤并非一时片刻就能消弭的,它还有连带的效应,这是个恶性循环。
背地里恶整西北军的官老爷们可知道?就因着他们一个决定,眼前有个老妇人,会在西北的严寒中,连夜里蔽体的被褥都典当了。
她要如何过漫漫寒夜呢?在饿死之前,她会冻死在冰冷的家中么?
上位者只是抬抬手,就像在水里丢入一个石子。哪怕再小,也改变着波纹的形状和震荡的方向。
这些,白琉朱在拉拢西北军将领时不曾想过;而舒德音在剑指洪元帝时,还有余力思考吗?
许韧进了当铺,将老妇人的被褥买下来,交还给对方。
可他们不能敲开西北每一户人家的门,看他们粮柜是否有粮,灶间是否有炭,炕上有无被褥。
“先生,我们还要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