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藩以屡次称兵内斗,将来何以御贼?……为臣子者不能为国家弭大乱,反以琐事上渎君父之听,方寸窃所不安;欲隐忍濡迹长沙,则平日本以虚声弹压匪徒,一日挫伤,鼠辈行将跳踯自恣,初终恐难一律。是以抽掣转移,急为衡州之行。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书札·与吴甄甫制军》
前方湘勇血战,后方将帅出隙
清德被首县关进大牢不久,罗泽南所部湘勇,便已辗转抵达南昌。一见清军援兵赶到,围困南昌城的太平军,趁罗泽南立足未稳,当先发起攻击。罗泽南不敢怠慢,急忙分兵迎战。
正在城头视察防务的江忠源,突见太平军旗号闪动,从四面八方杀向一股官军。那股官军人数不甚多,却极有战斗力。枪炮轰射之下,全不后退,极不多见。江忠源细一看官军旗帜,见当中一杆大旗,上绣一个斗大的“湘”字;左右的旗号上,则绣着罗字。当即大喜,便知是湘勇罗泽南所部到了。
江忠源马上传令下去,调集守城楚勇,打开城门,率部冲杀出去。里应外合,太平军只得让开一条大路,放湘勇进城去了。
是役,罗泽南所部勇丁伤亡不甚大,仅八十人左右。其中伤六十人,亡二十一人。但他的弟子门生却战殁不少。罗泽南的胞弟罗镇南,罗泽南的门生帮带谢邦翰,他的门生总理粮台的易良干、罗信东,均在此役驾鹤西行。罗泽南率队拼死冲杀,总算把他们的尸身抢回。已是疮痍满目,全身血污,不成样子。
进城之后,罗泽南先与江忠源见礼,然后又会同江忠源安排了一下城防,这才着人搭建灵棚,祭奠自己的弟弟和阵亡将弁。
望着弹痕累累的弟弟,一贯以持重著称的罗泽南,竟然大放悲声。
是日傍晚,郭嵩焘会同夏廷樾、朱孙诒,以及新宁勇残部,赶到南昌,在距太平军五里处扎下大营。围城太平军见增援官军陆续抵达,而还将有多少人马来援尚难预料,于是开始做撤围的准备。
三千湘勇的出省增援,使原本已陷于绝境的江忠源看到了生机。
罗泽南损兵折将的消息传到湖南,驻在郴州、一贯视同门如手足的王錱,马上在自己的营里设灵遥祭。眼望同门师兄弟的灵位,王錱翻身跪倒,失声痛哭。当晚,王錱浮想联翩,半夜无眠。子夜时分,他披衣下床,掌灯坐到案前,提笔给湘勇统帅曾国藩写了一封信函。在信中,王錱向曾国藩提出:如今湖南稍平,而江西局面则愈来愈坏,恳请曾国藩札委他回湘乡添募新勇三营,与现管带之营合成二千之数,驰赴江西剿贼,以雪新仇旧恨。全信词气慷慨,大义凛然,满篇激愤。
曾国藩收到信时,已在湘乡完成亡母的小祥之礼——而在哭悼亡母时,因过分悲痛所染小疾,也已痊愈——正想在家中再陪伴父亲两天,便赶到衡州去看船。读过王錱的信后,曾国藩在家里坐不住了。
王錱其人,未带勇前,以好学、重情谊、讲义气闻名乡里;带勇后,又以训练肯吃苦、作战勇猛顽强著称。在别人看来,为人义气,是做人最难得的好品性。江忠源不就是仗着为人义气,而扬名四海的吗?但曾国藩却认为,江忠源的为人仗义,和王錱的为人义气,是有本质区别的。江忠源为人仗义,因为是非分明,是其长;王錱的为人义气,大多是非模糊,则恰是其短,是身为营官的王錱最致命的缺陷。
曾国藩私下以为,义气当先的人都爱冲动,虑事都欠周详。这样的人是干不成什么大事的。王錱还有一个特点也让曾国藩深为忧虑:王錱功名心太切,尤爱强出头。凭王錱的性格,只可驱而使之,万不能放手让其独当一面。否则必然误事。
曾国藩读过王錱的信后,不用细想便感觉出,王錱是想利用湘勇在南昌受挫这件事,壮大自己的队伍,从湘勇各营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的领兵大帅。这是曾国藩最不能容忍的,也是他最为担心的。
曾国藩马上复信一封,委婉拒绝了王錱的要求。信函送走,曾国藩拜别父亲、弟弟,以及夫人、孩子,连夜动身,带着亲兵营赶往衡州。
在郴州的王錱收到曾国藩的信后,先是沉默,继而愤怒,最后终于爆发了。
那晚,他把几位亲随召集到大帐饮酒。孰料,酒至半酣,菜刚三味,王錱便骂开了曾国藩。说到激愤处,王錱一脚把桌子踢翻。
亲随们起始并不知道王錱发火为哪般,直到王錱顺口说出“大帅”和“六营”“三千人”等字眼,大家才恍然大悟,知道王錱是在骂曾国藩,便全部站起身,各找由头离席。
酒醒之后,忆起自己席间所讲之话,王錱越想越怕。尽管听他讲话的人都是自己的亲随,不可能去出卖自己,但须防隔墙有耳、门外有人。自己讲的话,只要有一句传进曾国藩的耳中,不仅功名无分,恐怕连营官也要做不成!自己这一生,就算彻底毁掉了!
想到这里,王錱再也不敢躺下去了。尽管时候已是子夜,但他仍把亲兵传来,吩咐备马,又把两名帮带从睡梦中唤起来,把营务交代了一下,便只带了二十名亲兵,打马离开郴州,旋风也似赶往衡州。
他要抢在“门外人”的前面,当面向掌握湘勇命脉的统帅曾国藩,表表自己的忠心。
曾国藩离开湘乡的第一站是湘阴。湘阴在月前也招募了一营团练,由知县邹汉章亲自做营官。曾国藩的轿子进城关时,邹汉章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便让五百名湘勇全部着了勇字营服,一半人拿了火枪,另一半人背了单刀,排列成两队,在城关迎接自己的统帅。
仅仅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曾国藩见邹汉章管带的这营湘勇很有经制之师的模样。曾国藩不由对这位邹知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些许佩服。邹汉章本人也对曾国藩恭敬有加,始终站着同曾国藩讲话。
曾国藩离开湘阴,邹汉章送到城外,小声问一句:“大人下一站去哪里?要不要下官派人护送?”曾国藩道:“我哪儿也不去了,直接回省城。邹明府,你请回吧。”邹汉章把曾国藩扶上车,驻足看轿车走远,才带着属官回城。
曾国藩的车子上了通往省城的官道,才对萧孚泗交代一句:“去衡州。”
萧孚泗闻言大惊,急忙下马走到车前,小声问道:“大人,天太晚了,去衡州的路不太平啊。您老既然要去衡州,应该让邹大人加派些人手啊!”
曾国藩道:“孚泗,你不必担心。只要不走漏风声,湖南各县任由我们来去。白天太热,夜里凉爽,正好赶路。去衡州!”
萧孚泗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带上亲兵簇拥着马拉轿车直奔衡州。
湖南的夏夜甚是凉爽。正是水稻扬花授粉的时候,瓜果也正熟得迸蜜。微风徐徐,满世界的稻香和果香。蛙声是夏夜里最美的歌声,无论夜有多深,更无论年景如何,只是唱个不休。此起彼伏,一浪压过一浪。
深冬看雪,夏夜听蛙,是人世间最省钱又最不费力的浇愁办法。
此去衡州,曾国藩还是为了水师的事。曾国藩回湘乡为亡母行小祥之礼期间,彭玉麟曾去住了一夜,向他禀报了造船的进程及水勇的训练情况,并向他推荐了一位水师管带:杨载福。其实,让杨载福出任水师营官,是曾国藩早就在心里确定了的。依曾国藩与彭玉麟原议,水师先募两营。彭玉麟自带一营,另一营交谁管带,曾国藩一直没有明说。杨载福虽是湖南绿营陆路千总,但因一直驻湘阴防营,经常随水师在江面捕盗拿贼。这就使他不仅练出了一身好水性,对水上的作战方法,也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彭玉麟同时向曾国藩讲了船厂迁址的事。因原厂址离江太远,试船修船有许多不便之处。无奈之下,只好重新选了块离江边较近的地皮。
关于造船的进程,据彭玉麟讲,已有一只拖罟正在组装,两艘快蟹已经完成,六条长龙即将下水。现在匠工们正在刘长佑的亲自监督下,日夜赶造快蟹、长龙以及小舢板。
彭玉麟又说,知县王睿和知府赵大年,也经常到船厂帮忙出主意。用人用物,鼎力相助,全无二话,进程因此才得加快。得知王睿与赵大年如此,曾国藩直到彭玉麟离开湘乡,仍欷歔不止,甚是感慨。
寻寻觅觅,曾国藩终于看到了大战船
第二天一早,简单在客栈喝了碗稀饭,曾国藩便坐上车,直接赶到团练衙门。到了辕门,曾国藩为了给刘长佑一个惊喜便让萧孚泗等人候在大门外,自己直接走了进去。
走进衙门的值事房,见一名老胥吏正伏在案前看书。曾国藩见又是个面生的,不由道:“我要见你家刘大人,有要事相商。”
老胥吏皱眉道:“刘大人最近忙得很,本官寻他也很费劲。你不妨到船厂去看看。说不定运气好,就碰上了。”
曾国藩道:“动问大人,船厂怎么走啊?可否劳您老的大驾,送我过去?我不是当地人,对这里不熟啊。”
老胥吏见曾国藩衣着朴素,又不是官员,便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船厂只在城北,过护城河便是。叮叮当当的声音,聋子都能听到。本官还有公干,老相公自己去吧。本官擅离职守,刘大人回来是要打板子的。本官没了差事,你赔不起。”
曾国藩笑一笑,只好走出辕门,一边上车口里一边道:“往北走就是船厂。”
出了城门,走不多远便到了江边。萧孚泗用眼四处张了张,却哪里有半点船厂的影子?便对曾国藩道:“大人哪,船厂不会建在水里吧?”
这时,一名汉子正挑着两担活鱼从吊轿上走过来。
曾国藩忙迎上前一步,笑着道:“动问老哥,湘勇的衡州船厂不在城北吗?”
汉子到了跟前,见是个书生,便道:“是哪个二大爷给你指的路?船厂在城西三里铺子,何时建到了城北?快往三里铺去吧!否则天黑也走不到船厂。”
曾国藩重新坐进轿子,吩咐一声:“去城西三里铺子!”萧孚泗慌忙上马,一边问路,一边向城西行去。
曾国藩赶到城西的三里铺子时,时候已近午时。毒辣辣的烈日挂在当空,赛似一团燃烧的火球,直把江面烤得热气弥漫。萧孚泗一边给马擦汗,一边小声说道:“好你个彭相公!你是成心不想让大人好好看船!”
曾国藩这时却道:“孚泗,你细听听。我怎么听着有什么声音呢?”萧孚泗一听这话,急忙聚精会神地听了听,果然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入耳鼓。但声音却非常缥缈,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像是来自天籁。
萧孚泗道:“怪只怪彭相公!恨不能把船都藏在水底下!”
曾国藩重新上车,行至河堤,看到堤下果然隐蔽着一条不甚宽敞的路。下了大堤,又行了两里左右的路,两排简易泥草房,便出现在曾国藩的眼前。这分明就是船厂了。周围立着一人多高的竹栅栏,上面都削了尖尖的顶子,只留有一个大门供人往来出入。萧孚泗仍在前面带路,当先走进大门;曾国藩在亲兵的簇拥下,跟在萧孚泗的后边进入船厂。
曾国藩一边走路,一面抬眼四处观察这一带的地形。这里地势较江面高出一大截,背靠一座偌大的沙土堆,作坊都设在竹席搭建的棚子里。从江上往这里看,应该是个晒鱼场;从其他方向看,是座大土山。看了这里的地形和船厂的位置,曾国藩不由赞叹一句:“真是天遣彭雪琴来助我成功!”
十几名巡哨的湘勇,持枪挡住了萧孚泗的去路。萧孚泗跨前一步,手指跟在后面的曾国藩道:“曾大人到了,还不快去知会彭大人迎接!”
一人对萧孚泗笑道:“你这位大哥,说不定是个真管带。但这里现在管事的只有刘大人。但刘大人一早也走了,说是去接曾大人!现在,你又领来个曾大人!”
曾国藩这时已被众亲兵簇拥着,从湘勇的面前走过去,正向一只高大的拖罟靠近。二十几位做工的人正围着拖罟忙碌。有人在钉铁皮,有人在打磨船梆。还有两人手拎漆桶,在为打磨好的木板上漆。不远的空地上,堆满了大量的竹子、铁皮和板材,有上百人在这里往来搬运。土山的顶端,搭了一个不甚大的瞭望哨,上面有人在向这里张望,想来是监工用的。
曾国藩快步走到高大雄健的铁皮包舷的大拖罟跟前,心底不由一热。
曾国藩用手一边抚摸船底,一边口里讷讷道:“我湘勇也有大战船了!我湘勇也有大战船了!”就这样走着,看着,摸着,曾国藩忽然眼眶一湿,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曾国藩立住脚,仰天从心里感叹一句:“天助我成其功!”
事事顺遂,曾国藩露出少有的开心
离开船厂,众亲兵簇拥着车子,抖擞精神向前方走去。萧孚泗边走边小声嘟囔:“也没个船,这操可咋练呢?”坐在车里的曾国藩,此时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远远的,便见一个竹竿搭建的阁楼耸立在江边的水里。一人站在阁楼之上,左手执蓝旗,右手执红旗。这阁楼显然就是训练用的指挥台了。江面之上,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排列着几十只竹筏子。竹筏上站着二十几位持枪的水勇。因为天热的缘故,水勇们全都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打着赤脚。到了近前才看清,指挥台上站着的人正是彭玉麟。随着旗帜的舞动,水面上的队伍不断地变换着队形。一忽儿聚成一团,一忽儿又散作花瓣,看得曾国藩眼花缭乱。
萧孚泗啧啧称奇道:“这彭相公真能!把竹筏子当船!”曾国藩口里虽不说什么,但心里也是连连惊叹。
正在台上全神贯注训练水勇的彭玉麟,这时突然发现,台前多了一辆马拉轿车和上百名湘勇。他再一细看,发现来看操的人正是曾国藩。
彭玉急忙停止操练,噔噔噔步下阁楼,口里大叫道:“大人来衡州,如何不提前下个滚单?”说着话,已来到曾国藩身前,正要施行大礼。
曾国藩却一把拉住道:“雪琴,该施礼的是我,不是你呀——你可为湘勇立了大功了!你是怎么想出来在竹筏上练勇的?”
彭玉麟道:“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大人,就要下水的拖罟、快蟹和长龙,您老看到了吗?走,我带您老看看去!”
萧孚泗道:“彭相公,俺生在湘乡,长在湘乡,各种拖罟船不知见了多少!您老造的这拖罟,咋那么大呢?”
彭玉麟笑道:“我加了尺寸,所以变大了——载重是其长,不灵活是其短。何况,这又是大人的座船,小了哪行啊!”
曾国藩笑道:“有其长,必有其短。雪琴,你把营务交代一下,我们一起进城去见子默。”
彭玉麟答应一声,转身又登上指挥台,先把红旗挥了一下,然后又将蓝旗摆了三摆。曾国藩再看江面,竹筏子开始慢慢靠向江边,一筏一筏的水勇有条不紊地离筏上岸。
彭玉麟的这种训练方法,又让曾国藩大开眼界。
曾国藩的轿车与彭玉麟的蓝呢轿子缓缓地走过城门,直向团练衙门行来。萧孚泗管带着荷枪实弹的亲兵,簇拥着曾国藩和彭玉麟的车、轿,好不容易才穿过闹市。刚一看见团练衙门的辕门,正在门首焦急张望的刘长佑,带着十几名差官便快步迎上前来。
没到轿前,刘长佑便大声喊道:“是曾大人吗?”
骑在马上前面引路的萧孚泗,一听这话,一边下马,一边气囔囔地答道:“你还腆个大脸问!不是曾大人,哪个敢让俺跟着!他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大人进城已经一大晌午,一直这么转悠,你们敢是把俺当成要饭的了!”
车、轿停下,曾国藩、彭玉麟相继被扶出车、轿。刘长佑等人一见,慌忙施行大礼,其实是在向曾国藩赔罪。
曾国藩笑着把众人一一扶起,口里说道:“子默呀,劳苦你了!你和雪琴两个,可为我湘勇立了大功了!也为我湖南立了大功了!我大清忘不了你们哪!”
曾国藩的几句话,直把个刘长佑说的连称“谬奖”,内心却是欢喜异常。
曾国藩扶到后面时,却猛不丁发现,最后面的那人,竟然就是那位既不肯带自己到船厂,又误指船厂方向,有意戏耍自己的那名差官。
那老胥吏一见曾国藩笑着走过来,登时羞红了面皮,恨不得把头插进地缝里去躲避。
曾国藩用双手一边扶他一边道:“当差不易,当差不易呀!您也辛苦了!累得学生空跑了老大一段冤枉路!难得!难得!着实难得呀!”
老胥吏一见曾国藩满口讥讽之言,愈加不敢轻易起身,只管低着头口称:“奴才有眼无珠,奴才该死!”赖在地面不肯起。
曾国藩笑道:“您老哥是朝廷命官,如何成了奴才?您快起来吧。”
一行人刚走进衙门,又一顶蓝呢轿子,由远处如飞般地赶到辕门落下。但见轿帘一掀,走下衡州知府赵大年。
萧孚泗加迎上来,边用嘴往辕门内努了努:“同刘大人、彭相公,到里面去歇了。”
赵大年也不及与萧孚泗客套,抬腿就往里面走。
赵大年的身影隐进衙门,又一顶蓝轿箭一般地落到辕门外。萧孚泗笑道:“这又不知是哪路神仙来买好!”
萧孚泗话音刚落,衡山知县王睿,顶戴官服地走下轿来。
萧孚泗跨前一步施礼道:“这不是王父母吗?您老莫非又要与彭相公打官司?”
王睿拉过萧孚泗的手,笑道:“本县就和您这样的人对脾气。”忽然又压低声音道:“当着曾大人的面,您可不能打趣我!本县先去给曾大人请个安,回头请您吃酒。”
萧孚泗笑道:“俺可不上您的当。吃您老的酒,使银子的总是俺,不划算。您老还是快去见大人吧。大人这一路,可是没少夸奖您。”
王睿笑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