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潜剜桐,群舒是嘬。岂谓一厥,震惊两戒!
李既山颓,弟乃梁坏。覆我湘入,君子六千。
命耶数耶?何辜于天!我奉简书,驰驱岭峤。
江北江南,梦魂环绕。卯恸抵昏,酉悲达晓。
莽莽舒庐,群四所窟。积骸成岳,孰辨弟骨。
骨不可收,魂不可招。峥嵘废垒,雪渍风飘。
生也何雄,死也何苦!我实负弟,茹恨终古。
后来,曾国华的遗骸终于找到了,却是一具无头尸。季弟曾国葆因之再次投军,“以报兄仇而雪前耻”。不料身染重疫,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八日(公元1863年1月7日)病死金陵军中。曾国藩为其写书联云:
英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河山,怜予季保此人民,拓此疆土。
慧业多生磨不尽,痴心说因果,愿来世再为哲弟,亦为纯臣。
又作《季弟事恒墓志铭》:
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八日丙寅,我季弟殁于金陵军中。逾月,丧过安庆,国藩设次哭奠如礼,遣之反葬。弟名国葆,字季洪,后更名贞干,字事恒。少则落落,自将脱去町畦,视人世毁誉,及书史褒讥微恶,不甚厝意;不随众为疑信,时或诘难参伍,大破群惑。尝应县试及学政试,再冠其曹。已而厌薄举业。不肯竟学。
咸丰三年,国藩奉诏讨贼,召募水陆诸军。季弟挈六百人以从,提督杨载福、侍郎彭玉麟,始皆客季弟所为僚佐。季亟荐此二人为英毅非常器,已愿下之。四年三月,岳州兵败。季又亟白:诸将无罪,已愿独坐之。其后,杨、彭二人果以水师雄视东南,而诸将亦次第登用,掇取高官大名。独季弟黯然归去,筑室紫田山中,柴门绝人事,身与世若两不相收。
八年十月,母弟国华战殁三河,季弟大恸,誓出杀贼,以报兄仇而雪前耻。鄂帅胡文忠公方广求将材,命季分领千人,自黄州建旆而东。十年正月,连克太湖、潜山。三月,始与叔弟国荃,会师以围安庆。十一年八月,克之。明年,为今皇帝元年。弟以正月师次三山。三山者,宣池。群贼萃之区,军入援绝。寇十倍我,乃以计招降三县义民之陷贼者,噢咻而厉使之。得四千人,编伍约法,用破鲁港,克繁昌,下南陵、芜湖。而国荃亦以是时克东西梁山,徇和州、当途,夺采石。兄弟复会师,进薄金陵之雨花台。江东久虐于兵,沴疫繁兴,将士物故相属。弟病,亦屡濒于危,定议假归养疾。适以援贼大至,强起战守四十六日,贼退而疾甚,不可复治矣。
季弟初以功叙儒学训导,加国子监学正衔。克复安庆,晋秩同知,赏戴花翎。厥后连克繁昌三县,天子虽以国藩前有辞赏之奏,犹特赐“迅勇”巴图鲁名号。至大破援贼,晋阶知府。命下而弟不及见矣!事闻,遂追赠按察使,照军营病故例议恤。诏书谓朝廷早欲擢用,特以国藩恳辞,留以有待。呜呼!圣主之于臣家,恩宠不訾。独惜国家欲大用吾弟,与吾弟欲得当以报国,两相须于微莫之中,而卒不克少待以竟厥志。呜呼!兹所谓命焉者非耶!
季弟生于道光八年九月二十日,春秋三十有五。曾祖讳竟希,妣彭氏。祖讳玉屏,妣王氏。父讳麟书,妣江氏。三代皆封光禄大夫,妣皆一品夫人。配邓氏,先弟十月卒。兄弟五人,自仲氏国潢外,四人者皆从事戎行。季无子,以国潢子纪渠嗣。同治二年某月某日甲子,葬于某里某山之阳。辄叙次事状,系以铭语,以写吾哀。铭曰:
智足以定危乱,而名誉不并于时贤;忠足以结主知,而褒宠不逮于生前;仁足以周部曲,而妻孥不获食其德。识足以祛群疑,而文采不能伸其说。呜呼予季!缺憾孔多。天乎人乎?归咎谁何?矢坚贞而无怨,倘弥久而不磨。
三
曾国藩同样将手足之情给予了一个姐姐和三个妹妹。
除小妹染痘早殇外,曾国藩大姐和二妹都嫁进了普通人家,家庭不和,经济拮据,无一美满。曾国藩除了开导姐妹,帮助调解家庭纠纷外,总不忘接济她们的生活,哪怕自己经常还在举债之中。
他在给弟弟的信中说:“兰姊、蕙妹家运皆舛,兄好为识微之妄谈,谓姊犹可支撑,蕙妹再过数年,则不能自存活矣。同胞之爱,纵彼无缺望,吾能不视如一家一身乎?”
三妹国芝,是他乞假家居时亲自为之择定的婿门,为本邑朱家。国芝夫家较富有,生活无忧,但国芝婚后病弱不堪,三十岁时难产而死。
曾国藩叹道:“吾姐妹四人,季者早殇,二长者并穷约不得怡。独朱氏妹所处稍裕,而少遘痼疾,又离娩厄以死,何命之不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