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一听这话,心下的第一反应是:坏了,一定是我的轿子挡了哪位王爷的路,惹王爷生气了。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大清朝,只有皇上和王爷的扶轿官敢打一名二品官的嘴巴。
二
曾国藩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看到这样的排场和阵势,他知道面前这顶绿呢大轿的主人必是一位王公贵戚。面对打了他的绿呢大轿随从,战战兢兢的曾国藩此时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向这位王爷道歉才好。
曾国藩紧走几步,哪知还没走到绿呢轿的跟前,绿呢轿里的官员竟然当先从里面蹦了出来,倒把曾国藩吓了一大跳。那人一步蹿到曾国藩的身前,“扑通”一声跪下,边叩头边道:“奴才们有眼无珠!奴才们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曾国藩一看,跪着的官员亮蓝顶戴、孔雀补服,竟然是个三品官。
天呐!一个三品官都敢摆这么大的谱,这人也太牛气了。曾国藩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个满官,因为汉官没这么大的胆子。走到近前一看,还真是个满官,而且还是自己的属下。这笑话可闹大了。
这件事过去不久,有御史上折参奏曾国藩无端降低仪仗规格,造成大清官制混乱,请求严办曾国藩以正国体。折子递进宫去,病中的道光只看了一半儿便批了“勿庸议”三字。上折的御史讨了个没趣。
自此以后,但凡三品以上大员出行,都会和护轿二爷交代一句:“长点儿眼睛,内阁学士曾大人坐的可是蓝呢轿!”
曾国藩其实也不是故意要出谁的丑,他就是不想招摇而已。升官过快已经让他感到害怕,如果再招摇过市,说不定马上就要有灾祸降临,那样可就不划算了。
这种心情,可以从他给祖父的一封家书里看出来。这封家书是这样写的:“六月初二,孙荷蒙皇上破格天恩,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由从四品骤升二品,超越四级,迁擢不次,惶悚实深。”
他给四位弟弟的信则这样写道:“大凡做官之人,往往厚于妻子而薄于兄弟,私肥于一家而刻薄于亲戚族党。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食;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于后人。”
曾国藩最难能可贵之处,就是说到便做到。纵观古今中外,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曾国藩成为大清国的二品高官以后,一直坐普通官轿上下衙门,到城外办差也没有换过轿子。这看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对扭转官场日渐兴盛的奢靡之风、攀比之风,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曾国藩这种身居高位却每日如履薄冰、低调谦卑的心态也正是他能够成为晚清“中兴第一名臣”的重要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