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猩红丹蔻划过鎏金妆奁,指甲刮擦镜面的刺耳声响惊得梁间雀鸟扑棱乱飞。
她盯着铜镜里自己艳若桃李的容颜,忽然发出银铃般的冷笑。
康敏尾音却似淬了毒的细针,
“也配肖想老娘的真心?”
檀木屏风外传来脚步声,她抓起枕边的孔雀翎扇,半掩住嘴角讥讽的弧度。
每当夜晚全冠清佝偻着背踏入内室,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旧佩剑随着脚步发出难堪的哐啷声。
康敏的眉峰便会瞬间蹙成冷冽的刀锋。:“出去。”
她眼也不抬地挥了挥衣袖,扇面上的珍珠流苏扫过全冠清僵在半空的手。
“房间里熏香太淡,换龙涎香!”
待门扉重新合拢,康敏一脚踢翻脚边的青铜脚炉。
炭火迸溅在青砖上,映得她眼底的嫌恶愈发清晰。
记忆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那日杏子林中,萧峰单掌震退四大恶人,玄色劲装猎猎作响,连漫天风沙都成了烘托他气势的背景;
而全冠清呢?
不过是缩在人群里,用谄媚的眼神偷瞄她裙裾的可怜虫。
“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被这等废物纠缠!”
康敏抓起妆奁里的翡翠簪子狠狠掷向铜镜,镜面应声而裂,映出她扭曲又艳丽的倒影。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那是全冠清倾家荡产换来的“定情信物”。
康敏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蚀骨的怨毒:
“当年若不是自己是被逼无奈,又怎么会嫁给全冠清这个窝囊废呢!”
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扯开衣襟,锁骨下方狰狞的鞭痕赫然在目。
那是她前段期间执意要离开全冠清时,被对方失控抽打的印记。
“凭他也配碰我?”
康敏扯过锦被裹住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的身子,本该是属于萧峰那样的英雄的!”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康敏赤足踩过冰凉的地砖,推开雕花窗棂。
雨丝扑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恍惚间又回到初见萧峰的那日。
他骑在黑马上回眸,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却在望向阿朱时化作绕指柔。
“阿朱那个贱人……”
康敏咬碎银牙,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腥中带着不甘的味道。
若不是当时阿朱横插一脚,凭她的手段,何愁拿不下萧峰?
她转身抓起案上的鎏金剪刀,对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缓缓举起。
锋利的刀刃贴着脖颈,在白皙肌肤上压出一道淡红痕迹:
“全冠清,你也配与萧峰比?”
刀锋突然转向,将梳妆台上全冠清送的珊瑚珠钗绞成碎片。
“等我康敏成了萧大王的女人,定要你跪在尘埃里,亲眼看着我登上太后的宝座!”
若萧峰肯垂青于她,康敏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这天下最强大的男人牢牢攥在手心。
心中的算盘越拨越响,康敏的眼神愈发炽热。
若能让萧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凭他的势力,扶持段乔登上大理国国王之位又有何难?
毕竟,段乔可是她与镇南王的私生子,也是萧峰的亲传大弟子。
段乔是名正言顺的王室血脉。
到那时,她康敏便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大理国太后,执掌权柄,风光无限。
“来人,备车!”
康敏突然高声吩咐,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要立刻启程,去见萧峰,去施展她的美人计。
哪怕萧峰心如铁石,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为自己痴狂。
镜中的康敏艳丽无双,唇角的笑意妖娆而狠绝。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大理国皇太后权力巅峰的模样……
……
……
……
西夏国都兴庆府。
西夏皇宫之中。
鎏金兽炉腾起袅袅龙涎香,李秋水斜倚在嵌满夜光珠的蟠龙榻上,赤足轻点着青玉棋盘。
当密探颤抖着报出“萧峰独闯少林,三千武僧血染山门”时。
她拈着翡翠棋子的指尖猛地收紧,棋盘上的云子应声而裂。
“好个萧大王!”
李秋水朱唇轻启,尾音裹着三分赞叹七分痴迷。
铜镜里映出她眼角的细纹,却掩不住眼底重新燃起的炽热——
二十年前无量山巅,她与无崖子论剑时,也曾为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心动。
此刻烛火摇曳,恍惚间萧峰单掌碎铜人的身影与当年无崖子挥剑斩落千年古松的英姿重叠,让她喉间泛起一丝久违的燥热。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李秋水忽而冷笑。
她怎会忘记,在西夏国都郊外,自己曾因一时意气与萧峰起过龃龉。
可那又何妨?
指尖划过鬓边红宝石簪子,李秋水想起女儿李青萝入宫时艳丽的嫁衣——
如今萧郎成了辽国皇帝,而青萝是他枕边的宠妃。
这层血脉纽带,足够化解一切芥蒂。
“凉祚那孩子,终究缺了些手段。”
她望着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思绪飘向西夏王宫。
大宋陈兵边境,吐蕃觊觎河西走廊,儿子每日为军政焦头烂额的模样,让她恨铁不成钢。
若能说动萧郎相助,西夏铁骑何愁不能踏破贺兰山阙?
想到萧峰的降龙掌力能震慑诸国,她唇角勾起算计的弧度。
突然,屏风后传来侍女打翻茶盏的脆响,惊得李秋水瞳孔骤缩。
天山童姥那张永远停留在六岁女童的面容,裹挟着无量玉璧前的血海深仇,在她脑海中炸开。
“小贱人……”
她攥紧腰间软鞭,狼髀石坠子硌得掌心生疼。
自灵鹫宫一别,她与童姥斗了半辈子,如今仇敌竟成了萧郎麾下的左膀右臂。
“青萝终究是我的女儿。”
她猛地起身,广袖扫落案上的西域琉璃盏。
碎瓷声中,她想起女儿少女前跪在自己膝下的模样,眼底闪过阴鸷的光。
只要在青萝耳边稍作点拨,以萧郎对爱妃的宠溺,何愁找不到整治童姥的由头?
或许是泄露军机,或许是意图谋反……
李秋水摩挲着鞭梢的倒刺,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更漏声催,李秋水对着铜镜重新描眉。朱砂笔在眼尾勾出艳丽的弧度,恍惚间又变回了无量山洞中那个风情万种的少女。
“萧郎,”
她对着镜中人轻声呢喃,指尖划过冰凉的镜面,
“待你助我除去童姥,扶持凉祚坐稳江山,这天下……”
烛火突然爆起灯花,将李秋水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唯有她眼中的野心如狼似虎,在黑暗中闪烁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