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赵轩脚下那片比正常颜色更深邃的阴影,“既然引不出来,那就用同源的东西把它喂出来!”
话音未落,黑爪猛地撕开自己左肩的衣物,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和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
他竟将手指硬生生插进伤疤之中,在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从中抠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暗沉光泽的黑色晶片!
“这是始祖名核的碎片,是我力量的根源,也是‘共名监正’最渴望的东西!”黑爪喘着粗气,不由分说地将那枚滚烫的碎片,狠狠按进了赵轩脚边的影子里。
刹那间,地面仿佛变成了沸腾的开水!
赵轩的影子疯狂地蠕动、翻滚,从中探出数条漆黑的触须,如同饥饿的野兽,死死缠住那枚名核碎片,疯狂地吸收着其中蕴含的力量。
那禁名,竟被引蛇出洞!
就是现在!
赵轩眼中精光一闪,趁着那禁名与影子全力吞噬碎片的瞬间,他猛地从袖中引出一缕无形的风息。
风息在他指尖急速凝结,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对着自己的脚下,悍然斩落!
嗤啦!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切割声响起,那片浓稠如墨的影子,竟被他硬生生从脚下剥离!
夜色深沉,荒村中央的启鸣台上,柴堆高高筑起。
赵轩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中央,将那片被斩落、依旧在不甘蠕动的影子叠成一个人形,置于柴堆之顶。
他取出老驼赠予他的那枚“唤井笛”残片,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滚烫的鲜血洒在柴堆上。
“以我之血,燃汝之名!”
火焰冲天而起。
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周围的天地却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这堆火焰吞噬。
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黄色,而是如同熔化的钢铁般,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燃烧时,没有噼啪的炸响,而是发出一阵阵凄厉至极的嘶吼,仿佛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火焰中一同哀嚎哭泣。
火光之中,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不断浮现、变幻,正是宣纸上的那八十七个“注销未遂者”。
最终,所有的面孔重叠、融合,定格成了一张与赵轩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满是死寂与绝望的脸——那个胸口烙着字的“门外赵轩”。
他隔着熊熊烈火,死死地盯着真正的赵轩,嘴唇开合,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
“你说用敌人当盾……可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别人的盾。”
话音落下,滔天的火焰骤然熄灭,连一丝火星都未剩下。
柴堆连同那影之人,都在瞬间化作飞灰,被夜风一卷,消散得无影无踪。
唯有一缕比黑夜更加深沉的黑烟,如同一条灵蛇,倏地钻入了赵轩的眉心。
次日,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笼罩着大地。
负责清扫院落的陈三娘打着哈欠,正准备将墙角的落叶扫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诡异的一幕。
她家土墙上,用石灰水草草写就的“陈三娘”三个字,此刻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一笔一划地从墙皮上缓缓滑落,像一只黑色的虫子,朝着门槛的缝隙爬去。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荒村清晨的宁静。
被惊动的村民们纷纷跑出家门,继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了整个村子。
所有人家门匾上雕刻的家主之名、账册上记录的姓名、甚至压在箱底的婚书上的名字……凡是书写下来的名字,此刻全都在蠕动,它们脱离了载体,汇聚成一股股由文字组成的黑色细流,如同一支支训练有素的蚂蚁军团,朝着同一个方向迁徙。
老驼脸色凝重地取出唤井笛,吹奏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音波扫过之处,那些混乱的名字竟齐刷刷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更加迅速地朝着村子中央那口早已干涸的初啼井汇聚而去。
柳念真跪倒在地,双手按着冰冷的地面,闭目感知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异动,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它们……不是在逃跑。”
“它们是在……朝拜,是在归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仿佛是为了回应柳念真的话语,初啼井那漆黑的井口深处,一抹比黑暗更浓郁的墨色,正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的“赵”字轮廓。
那轮廓微微一动,仿佛一只沉眠了万古的巨眼,在此刻,缓缓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