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的寒风,如同往年一样,开始刮过新野萧瑟的田野和残破的城墙。
冬日的天空总是显得格外高远,却也带着一种铅灰色的压抑。自入主新野以来,我们在这里屯垦练兵,布施仁政,秘密发展,勉强获得了一片喘息之地。
然而,身处这乱世洪流之中,真正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这一日,我正在书房中对着荆襄舆图凝神思索,手指无意识地在襄阳与江陵之间轻轻敲击。
刘表病重的消息,如同断断续续的阴雨,早已通过玄镜台的渠道传来,只是病情进展和内部反应,始终隔着一层迷雾。
蔡氏和张允的势力,在襄阳盘根错节,如同老树的根须,紧紧缠绕着荆州这棵即将倾颓的大树,任何试图窥探核心的触角,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就在此时,一阵极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我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这是我与石秀之间约定的最高等级密讯信号之一,意味着有来自“朔风”渠道的紧急情报。
“进来。”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门被推开一条缝,石秀那张黝黑精干、永远带着几分警惕的面容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将一个用油布紧密包裹的小卷轴递了进来,随即迅速退后,轻轻合上了门。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我拿起那卷轴,入手感觉沉甸甸的,并非仅仅是纸张的重量。油布外面,用特殊的丝线系着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结,结的样式,确认了情报的来源和等级——来自玄镜台北方潜伏网络“朔风”的最高密级情报,经由多重验证,直送我手。
解开丝线,剥开层层油布,里面露出一卷极薄的韧皮纸。
上面的字迹细小如蚁,是用特制的药水写成,需要特定的显影液才能阅读。
我走到书案旁,从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中取出装着显影液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皮纸上。
墨黑的字迹,如同从虚空中浮现,迅速布满了整个卷面。
我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
“……袁尚、袁熙授首,辽东公孙康献其首级……”
“……曹军主力克柳城,蹋顿伏诛,乌桓三大部落悉数归降……”
“……丞相(曹操)班师回邺,大宴群僚,志得意满,北疆已无战事……”
短短数行字,却仿佛带着塞北冰原的凛冽寒气,瞬间吹散了我书房中仅有的一丝暖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我的心头。
北方,彻底平定了!
从官渡之战击溃袁绍主力,到如今彻底扫清袁氏残余势力,远征乌桓,降服辽东……曹操,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枭雄,终于完全整合了整个北方。
他的身后,再也没有了可以掣肘他南下的力量。
我放下皮纸,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按照它既定的轨迹,滚滚向前。
虽然我凭借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以及玄镜台的情报网络,能够提前洞悉许多趋势,但面对这样席卷天下的煌煌大势,个人的力量,依旧显得如此渺小。
曹操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
江东孙权,据长江天险,内部稳固,水军强大,不易轻取。 西川刘璋,暗弱无能,但道路险阻,且非心腹大患。
唯有荆州!
沃野千里,带甲十万,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
更何况,如今刘表病重垂危,二子不和,蔡氏外戚蠢蠢欲动,内部早已是矛盾重重,给了曹操趁虚而入的绝佳机会。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曹操南征,已是必然。
而新野,这座位于南阳盆地南缘的小城,恰好扼守着从宛城南下的咽喉要道。
一旦曹军南下,新野,必将首当其冲,成为曹军铁蹄下第一个需要碾碎的障碍!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全身。
不行,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首先想到的,是徐庶。
元直心思缜密,谋略深远,且对我忠心耿耿,是我在这个时代最可信赖的核心谋士
。如此重大的警讯,必须第一时间与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