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烛火在密室中静静地燃烧,将我伏案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微微摇曳。
桌案上,摊开的是刚刚结束的与鲁肃会谈的复盘记录,以及一幅详细的荆襄和江东舆图。
指尖划过柴桑、建业等地名,心中仍在仔细权衡着与江东孙氏结盟的利弊得失,以及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为我们这支寄身新野的孤军,撬动一丝生存的缝隙。
鲁子敬此人,确有大才,其目光深远,格局开阔,绝非寻常腐儒可比。
他代表孙权前来试探结盟之意,虽未明言,但那份急迫与诚意已然流露。
曹操统一北方的步伐已经完成,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便是这片富庶而分裂的荆襄之地。
唇亡齿寒的道理,孙权懂,鲁肃懂,我,自然更懂。
只是,联盟并非易事。孙刘两家之间,既有共同的强敌,亦有潜在的利益冲突。
如何在合作中保持独立,如何在联盟中争取最大的主动权,将是一场更为复杂的博弈。
我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情报,更需要……实力。
思绪正沉浸在对未来棋局的勾勒之中,密室厚重的木门却被猛地敲响,节奏急促而短暂停顿,是石秀独有的紧急联络暗号。
我眉头微蹙,心中瞬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石秀负责玄镜台在新野的总联络与部分行动指挥,如此深夜、用这般紧急的方式求见,必有大事发生。
“进来。”我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握着笔杆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石秀推门而入,脚步虽快却无声,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凝重与极度不安的神色。
他手中紧握着一个细小的、用特殊火漆封口的黑色竹筒,上面烙印着玄镜台最高密级的“赤羽”标记
——这是襄阳站专用的最高紧急通讯方式,非万万火急,绝不动用。
“主公,”石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襄阳急报,最高密级。”
他双手将竹筒奉上。我接过竹筒,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热,想必是信使一路疾驰,贴身收藏所致。
我没有立刻拆开,目光锐利地扫过石秀:“信使何在?情况如何?”
“信使已按最高条例安置,力竭昏迷,身上有多处轻伤,应是强行突破了某些封锁。据其昏迷前断续所言,襄阳……恐有大变!”
石秀沉声回禀,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的心猛地一沉。
强行突破封锁?大变?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最令人担忧的方向。
不再犹豫,我迅速取过桌案上特制的解密工具
——一枚形状奇特的玉玦和几枚刻有特殊符号的小印章。按照预定的复杂程序,小心翼翼地破开火漆,取出里面卷成细卷的特种丝帛。
密报上的字迹细小而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和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内容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我的心上:
“景升公病危,卧榻不起,水米不进。蔡、张以护卫为名,已控州牧府内外,隔绝交通,严禁内外探视,尤忌公子琦一系靠近。城中气氛诡谲,暗流汹涌,疑有异动。速报!”
短短数十字,却勾勒出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刘表,这位名义上的荆州之主,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掌控着襄阳军政大权的蔡瑁、张允集团,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名为护卫,实为软禁与控制!
他们隔绝内外,尤其阻止刘琦靠近,其拥立刘琮之心,昭然若揭!
更可怕的是“气氛诡谲,暗流汹涌,疑有异动”这几个字。
在曹操大军随时可能南下的背景下,这“异动”指向何方,几乎不言而喻!
我缓缓放下密报,丝帛轻飘飘地落在桌案上,仿佛没有重量,却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照出我眼中冰冷的寒芒。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比我预想的,似乎还要快上几分。
“石秀,”我抬起头,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立刻去请元直先生过来,用最隐秘的方式,不得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