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寺久远摸了摸被弹的额头,有些发疼,但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撅嘴或抗议,只是平静地陈述:“父亲说的,她说记性差的人都是笨蛋,活该被晒伤。”
伊藤寺静悠的手停在半空,三年了,伊藤寺久远依然称呼莎朗·温亚德为“父亲”。
即使那个女人几乎从不在她们的生活中出现。
更令她心惊的是,女儿对莎朗·温亚德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如此清晰,仿佛刻在骨子里。
“你父亲就是个混蛋。”伊藤寺静悠蹲下身,与女儿平视:“而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对女士说这种话,明白吗?”
伊藤寺久远歪着头,黄昏色的眼睛倒映着伊藤寺静悠强撑的笑脸:“但妈妈刚才,对父亲说了'混蛋'。”
“那不一样!我是大人,而且……”
话音戛然而止,伊藤寺静悠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争论语义学,而这个孩子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混蛋”是脏话。
“过来。”伊藤寺静悠突然将伊藤寺久远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妈妈和父亲要离开一段时间,你知道的,对吧?”
伊藤寺久远僵硬地让她抱着,小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里:“嗯,去工作,久远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锁门。”
每句话都像刀子扎进伊藤寺静悠的心脏,六岁,普通孩子还在为丢失的玩具哭闹的年纪,她的女儿已经能够完全独立生活——这本该令人欣慰,却只让她感到无尽的酸楚。
“不只是这些。”伊藤寺静悠松开女儿,捧住她的小脸:“如果……如果感到孤单,或者害怕,可以给妈妈打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不会有的。”伊藤寺久远淡定地否决了伊藤寺静悠的想法:“倒是妈妈,睡觉的时候不要踢被子,也不要把肚脐眼露出来,会生病的;空腹的时候不要喝咖啡,喝完会很难受的,还有不要把不同颜色的衣服混起来洗,尤其是衬衫,上一次妈妈你洗坏了十三件衣服,包括父亲价值三万日元的西装外套,还有……”
“停!!”
刚才还在煽情难过的伊藤寺静悠立马捂住了伊藤寺久远那如同掺了毒的小嘴,这孩子真是不说话又觉得她可怜,一说话反而觉得自己可怜了。
伊藤寺久远被捂住嘴,依然用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盯着母亲,仿佛在无声地继续她的“生活指南”。
“我的小祖宗,”确定她不会继续说下去之后,伊藤寺静悠才松开手,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你是装了监控在我身上吗?怎么连我踢被子都知道?”
“五月十七日凌晨三点十二分,妈妈把被子踢到地上;五月二十三日凌晨两点三十七分,妈妈把被子卷成一团;六月八日……”
“好了好了!”听着这事无巨细,甚至详细到多少分的记录,伊藤寺静悠举手投降:“我承认我是踢被子冠军还不行吗?”
听着母亲的哀嚎,伊藤寺久远这才停下她的“数据报告”,小手抓住伊藤寺静悠的衣角,认真道:“妈妈要记得。”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伊藤寺静悠心头一软,她突然明白了,女儿不是在批评她,而是在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表达关心。
记住每一个细节,列出每一条“注意事项”,就像伊藤寺静悠平时对她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