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杨文静正在炒菜,厨房里飘出辣椒炒肉的香味。客厅的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报道着南方的经济建设成就。
“大志,”王生贵关小电视音量,“你那个方案,我仔细看了。”
徐大志坐直身子。
“职工安置是关键。”王生贵说,“区里不能落下把工人往火坑里推的名声。”
“我明白。”徐大志从包里拿出份补充材料,“这是详细的安置方案,包括技术培训、老职工优待...”
王生贵戴上老花镜,看得仔细。窗外传来邻居家《渴望》的主题歌,饭菜的香气从门缝飘进来。
杨文静端菜上桌,嗔道:“老王,吃饭了,工作的事饭后再说。”
饭桌上,王生贵似乎不经意地问:“大志,要是收购后资金周转不过来怎么办?”
徐大志放下筷子:“师公,镜湖酒业集团和小麦电子集团现在的回款是带款提货,新厂前期投入我已经预留了买土地的钱和建厂房的钱,现在无非是有更多贷款在,就不怕哪个环节阻碍而已...”
他说得诚恳,数字记得分毫不差。王生贵听着,不时点头。
饭后徐大志抢着洗碗,杨文静在厨房小声说:“你师公最近为区里企业的事,愁得好几晚没睡好。”
徐大志心里一动。
等他洗完碗出来,王生贵正站在阳台上。夜风微凉,远处城区的灯火星星点点。
“大志,”王生贵望着夜色,“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看重这次改制吗?”
徐大志安静地听着。
“去年去市里开会,别的区长都在谈产值、谈利润,就我们城西区...”他摇摇头,“区电子厂的老刘,跟我同期参加工作的,现在厂子发不出工资,他都不敢见我。”
徐大志看见王生贵有几根白发的头发在夜风中轻轻颤动。
“下周一,”王生贵突然转身,“我带你去见几个银行的负责人。”
徐大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知道这事成了七八分。
从老师家出来,徐大志走在初春的街道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想起刚才在阳台上的对话,忍不住哼起小曲。
路过还在营业的小卖部,他买了瓶橘子汽水,倚在柜台前和老板闲聊。
“老板,生意不错啊?”
“凑合吧。”老板笑着找零,“听说徐老板要扩大生产了?”
徐大志挑眉:“消息传得这么快?”
“这一片谁不知道啊。”老板压低声音,“真要成了,我侄女女婿在电子厂上班,可得托您多关照。”
徐大志笑笑,没接话。汽水喝到底,甜中带着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从王生贵点头的那一刻起,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银行的钱不是白拿的,区里的期望不是虚的,工人的饭碗更是沉甸甸的。
但这就是1989年的春天啊——空气中都是机会的味道。南方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朝气,吹动了兴州城沉寂的工商业,也吹动着无数个像徐大志这样的年轻人正在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