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母亲催我们歇一歇。父亲靠着树干,眯着眼抽烟,烟雾缓缓升起,在枝叶间缭绕。阿强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风吹麦浪,心里亮堂……”声音虽嘶哑,却带着自在。
我也倚在树根旁,仰望天空。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耳边是蝉鸣、风声,还有父亲偶尔吐出的烟气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下来。
父亲忽然开口:“傍晚凉快些,再去查一遍水渠。”阿强翻个身,懒洋洋地答:“好,叔,您说咋干,就咋干。”母亲收拾着碗筷,笑着说:“你们仨呀,一个比一个倔,叫你们歇偏不听。”父亲只是笑笑,没有再说。
午后的太阳更毒,空气像火烤一般。汗水滴落在泥土里,立刻被蒸干。阿强边干边嚷:“这天要是再热点,真能把咱们烤熟!”我笑着回他:“你嘴里总没个正经。”他却哈哈大笑:“不嚷嚷不行,嚷出来才有劲。”父亲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我们三人继续忙碌,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衣衫湿透,却谁也没有停下。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麦香,仿佛大地正孕育着无尽的希望。
傍晚时分,天空被染成一片橘红。太阳缓缓坠下,余晖洒在麦田里,金色的波浪随风翻涌。麦浪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一场盛大的合奏。
父亲背着锄头站在田埂上,久久望着远方。夕阳映照下,他的身影被拉得修长,仿佛与麦田融为一体。母亲站在村口,安静地等候。阿强甩着毛巾,嘴里哼着小曲,声音散在晚风里,轻快而自在。
我望着这一切,心底忽然涌起难以言说的感动。原来最珍贵的,不是丰收后的喜悦,而是这些汗水与笑声交织的平凡日子。
夜幕降临,村子渐渐安静。院子里,月光洒在瓦片上,泛着淡淡的银光。父亲坐在门口抽烟,火星一明一灭;母亲在屋里缝补衣物,针线摩挲的声音细微宁静;我点亮油灯,把今日见闻写下:
“第四十九天,仲夏午风。清晨薄雾未散,父亲察看麦穗;正午烈日炙烤,母亲送来绿豆汤与土豆丝;树荫下,父亲沉默抽烟,阿强哼着小曲;午后汗水淋漓,却依旧不停歇;傍晚时分,麦浪翻涌金光,父亲的背影沉稳,母亲的守望温柔。日子虽苦,却因陪伴与劳作而丰盈。”
写完,我放下笔,推开窗。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与麦香。远处的田野一片寂静,只有虫鸣此起彼伏,仿佛为这一天收尾。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躺在麦浪深处,风吹过,麦穗簌簌作响。父亲与母亲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阿强在一旁嚷着:“快起来,地里还等着咱!”笑声、风声、麦香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辽阔的歌,把我轻轻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