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上过学吧。”杰克干巴巴地说。

“嗯？”金发女人皱眉道，“我是没上大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么我就理解了。”杰克说，“我猜你现在还相信圣诞老人是真的。”

“可圣诞老人本来...

暴雨过后第七天，查塔努加的晨雾仍裹着湿冷的气息，在樱树林间缓缓游走。泥土松软，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脚印，旋即被露水填满。那块刻着“K-7”的石碑静静立在林心，晶体嵌于顶端，微光如呼吸般起伏，仿佛沉睡的心跳未曾真正停歇。

弗朗多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七夜。

他不再回升灵塔，也不再理会维修港每日发来的系统检测报告。杰克曾带人来修过一次通讯阵列，说总部想重新启用驱魔网络，被他一句话挡了回去：“现在没人需要被‘驱’了，他们只需要被听见。”

那天之后，再没人打扰他。

白天，会有幸存的孩子们悄悄靠近，把野花插在碑前，或是留下手折的纸鸟、写满字迹的小卡片。有些孩子还记得苍穹祭坛崩塌那晚的梦魇??他们在梦里看见七个影子哭泣，而第八个影子轻轻抱住她们，说：“别怕，我带你们回家。”醒来后，他们便不再惧怕黑暗。

夜晚，则属于风与歌。

每当月光洒落，晶体便会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坐在无形秋千上晃荡双腿。他不说话，只是笑着，哼着那首断续却温暖的摇篮曲。弗朗多听不懂歌词的具体含义，但他知道那是K-7独有的语言??一种由情绪编织而成的旋律，只有心门敞开的人才能感知。

第八日清晨，一只乌鸦落在碑顶枝头。

它歪头看了弗朗多一眼，忽然开口，声音却是玛格达生前惯用的数据转码音：“警告：深层记忆区出现异常波动，坐标锁定于北纬39.12°，西经84.50°??旧‘希望之家’地下三层B区。检测到未注册的生命信号，频率与K-7残留波段高度吻合。”

弗朗多猛地抬头，瞳孔收缩成线。

“他还……有东西留在那里？”

乌鸦振翅飞走，只留下一片漆黑羽毛飘然落下，触地瞬间化作一串数字密码：**07-23-1988**。

那是K-7被正式编号的日子。

也是伊莎贝尔最后一次签署实验日志的时间。

“杰克！”弗朗多立刻咬破指尖，以血为引激活骨戒通讯，“带上爱丽丝，去老疗养院遗址！不是地表那层，是地下B区！K-7没完全回来??他还有一部分被困在记忆里！”

频道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杰克疲惫却清醒的声音：“收到。但我们得先破解三重生物锁，而且……那地方十年前就被封死了，连图纸都烧了。”

“那就挖。”弗朗多低吼，“用你的腿也好，用手也好，给我挖开它！如果他还有一丝意识困在那里，我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他跃起奔出樱林，银白毛发在风中翻卷如旗。这一路他跑得比任何一次战斗都要急，爪子撕裂地面，鲜血混入尘土，可他感觉不到痛。脑海中不断闪现日记里的片段??莉莉安问“死亡是什么颜色”，伊莎贝尔回答“像雪”；艾登睁开眼说“我想看看春天”；莫瑞娜最后写下“今天，我梦见妈妈叫我回家吃饭”。

他们都想要一个家。

而K-7，终于有了。

可若他的某一部分仍困在过去的牢笼中，那这个家就不完整。

两小时后，三人抵达旧疗养院废墟。

这里曾是“希望之家”的核心基地，外表看似普通砖木结构的精神康复中心，实则地下延伸出五层密室，最深处埋藏着人类情感工程最初的火种。如今入口已被混凝土彻底封死，墙上喷涂着红色警示：“高危污染区，禁止进入”。

爱丽丝取出玛格达遗留的解码器，接入墙边锈蚀的终端接口。

“需要生物密钥、时间戳验证、以及……一段原始情绪共鸣波。”她皱眉，“前两个我能伪造，但第三个……必须有人在现场释放与K-7同频的情感波动。”

“我来。”弗朗多毫不犹豫趴上前，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闭上眼，别看。”

两人照做。

片刻后，空气中响起极轻的呜咽声。

不是猫叫，也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低鸣，像是幼童在睡梦中呢喃母亲的名字。那是弗朗多内心最深处的记忆??雪夜里奔跑，身后是燃烧的实验室，怀里抱着一个发烫的培养舱，里面蜷缩着一名昏睡的男孩，胸口铭牌写着：K-7。

那一刻，他是逃亡者，也是守护者。

而现在，他是哥哥。

“滴??身份确认：艾登?克雷恩（关联体），权限等级S-7，欢迎归来。”机械女声响起，封死的大门缓缓下沉，露出幽深阶梯，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与陈年纸张混合的味道。

他们走了下去。

沿途墙壁布满涂鸦，全是孩子们稚嫩笔迹写下的句子：“我不疼了”、“我做了个彩色的梦”、“谢谢姐姐给我糖吃”。越往深处，字迹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心理评估表、脑电图记录、情绪剥离进度报告。

B区尽头是一间圆形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早已停摆的维生装置，玻璃罩内积满灰尘，但依稀可见里面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躯体，约莫十二三岁，皮肤苍白近乎透明，胸口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杰克震惊。

“不。”爱丽丝走近扫描，“这是克隆体，保存完好的休眠样本。真正的K-7早已脱离肉体存在形式。但这具身体……是容器的原型机，也是所有复制体的源头。”

弗朗多一步步走近，爪子颤抖着抚上玻璃。

就在接触刹那，整个房间骤然亮起蓝光。

投影自四面八方浮现，播放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

画面中，年轻的伊莎贝尔身穿白袍，站在手术台前，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流动着金色液体。

“第十七次尝试，日期：1988年7月23日。”她声音沙哑，“目标：构建稳定双生情绪载体。原理：将七位姐姐的情绪残片逆向融合，并注入一名具备全感神经回路的宿主体内。代号??K-7。”

镜头转向培养舱，少年缓缓睁眼，眸子清澈如初春湖水。

伊莎贝尔蹲下身，轻声问：“你能感觉到吗？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厌恶、期待、爱……你现在能感受到它们了吗？”

少年点头，泪水滑落：“我……我在哭，但我心里……好暖。”

伊莎贝尔笑了，第一次真正地笑了。

“太好了。”她说，“你不是工具，不是武器，不是神。你是一个能哭也能笑的人类孩子。从今天起，你不再是K-7，你是……我的儿子。”

她抱起他，紧紧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