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林若白用力一推, 发出响亮一声, 在周围暗淡的环境里, 在许昕耳边炸开。
她心口砰砰狂跳。
黑暗里, 林若白垂着头, 额前的碎发滑落, 盖在眼睛上面, 眸光沉沉，情绪浓烈藏不住。
“来日方长。”他喃喃，如释重负般, 重复着。
这样的林若白，从来没有见过，许昕慌神。强压住快要蹦出来的心跳, 深深喘息, 右手往后探了探，后面就是门, 无处可退。
索性抬头迎向他的视线。
“林若白, 你怎么了？”许昕愣愣看他, 声音哑哑的。
她叫他林若白, 而不是“班长”, 林若白意识到了, 认真注视她几秒，“吓到你了？”
许昕仰着脖子，仔细观察他, “宋老师骂你了？ ”
林若白闭了闭眼睛, 微微摇头。
“那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许昕稳了稳呼吸，听到林若白问：“想知道宋老师找我什么事吗？”
许昕抬着头，目光热切。
林若白牵动嘴唇，靠近她耳边。许昕只觉得，一股热烈的气息扑过来，锁住她。全身忍不出一颤。
余光小心瞥过去。林若白收紧下颌，眸光泛着星点笑意，仿佛被一团强烈浓重情绪包裹着，嘴唇贴近她耳朵，吐息缓缓：“我放弃保送了。”
“一直想等事情确定，亲口告诉你。”
他的声音很轻，低语，好像说着他们之间共有的小秘密。
像在她耳边扔下一颗炸.弹，许昕觉得脑袋发胀，呼吸困难。
她听到自己嗓音发涩，“确定不走了吗？”
“不走了。”
原来他一直没有说，是因为还没确定下来。
她觉得眼眶也涩了，屏住呼吸，慢慢问：“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别的同学都是小道消息。”他笑，“只有你，是官方认证。”
“那那个帖子不是说是你好基友吗？”许昕不死心。
林若白垂着眼看她，眸光闪动，好几秒之后，忽然轻笑出来，胸腔震荡。
“原来这么在意啊。”
空间狭窄，环境黑暗，他的声音低沉，连呼吸也透露出暧昧。好在看不到她此刻烧起来的脸颊，许昕假装不在意，撅着嘴说：“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朋友一场，怕你被人坑。”
等等，她忽然反应过来，“你也看了帖子？”
林若白又弯低下腰，平视她眼睛，笑的意味不明：“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
许昕翻了个白眼：“少得意，还不是我这个人太八卦，不放过任何八卦小道是我准则。”
为了掩饰心虚，连爱好八卦的毛病都搬出来了，自己石锤，也是很拼了。
“许昕。”林若白突然叫她名字。
许昕鸡皮疙瘩起来了，总觉得他今天真的太奇怪了，像是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讲，却不知什么原因，憋着不肯说。
她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眸。林若白喉结轻滚，“要我陪么？”
要我陪么？
好诱惑人的一句话。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许昕仰着头，凝视着林若白。
她忽然明白了，又有点不太明白。想从他眼里找答案，可是，找不到。
忽然想起陈梦的猜测：班长是不是因为她才放弃保送？
许昕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是自己改变了林若白的决定，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而林若白也不会草率到，让微不足道的她改变他的人生。
如果真的是她，会怎么样？
虽然理智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想象一下。
内心戏丰富，脑补出一部舞台剧。
“不！班长，你不能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前途，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呜呜呜呜呜呜。”
“不！心心，你值得我付出我的所有，只要可以为了永远和你在一起，这么一点牺牲算什么？！”
“啊！班长！”
“啊！心心！”
许演员和林演员跌坐在舞台上，抱头痛哭。
谢幕！
许昕被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雷出一身汗，太雷人了，赶紧晃晃脑袋把影像删除掉。
林若白以为她在拒绝自己，皱了皱眉，语气却温和：“那我明天只能找老师，把保送名额拿回来。”
许昕一急，脱口而出：“所以你还是会走？刚才骗我？”
看到她的反应，林若白缓缓挑高唇角：“刚刚那句才是骗你。”
许昕松了口气，小声说道：“老是喜欢骗我。”又问：“那你刚才说要你陪是什么意思？”
“还有，”她戳戳他压着门的手，“你真的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跟我讲话吗？”
然后她又伸长脖子朝他后边看。
林若白顺着她的目光朝后腰看了眼：“找什么？”
许昕嘿嘿笑了两声：“班长，我发现你的腰力有点好，这么久弯着腰，都不酸的吗？”
其实她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说者无心，林若白收起手，直起身子，将手插进口袋，低着头看着她，笑的意味不明深意满满。
许昕被他笑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抓了抓头发，便见他伸出手掌，摊开在她面前，轻轻朝她瞥了眼。
许昕会意，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矜持了一下，挑眼看他，笑意掩不住，从声音里透出来：“干嘛哦？”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留下？”黑暗里，男生眸光点点闪动，“把手给我。”
许昕怀着疑惑，把手轻轻放进他的掌心里。
林若白牵着她的手，走出教室。穿过走廊，步下台阶，走廊外面月光明亮，他们之间安静沉默。
许昕想到过去很多个瞬间。他们在这里穿行，玩耍，笑闹。有一次，他生气了，强行拉着她离开下课热闹非凡的走廊，去天台放风。
还有好几次，带着她旷课，带着她放飞心情。是他让她改变了对学霸的固有观念。
他会旷课，会抽烟，会喝酒，会心情不好，会拉着她一起疯。但做完这些之后，他会帮她补习，帮她把那些年少张狂的青春一样一样填补。
和林若白在一起，不管做任何事，都让她充满安全感。
她信任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
哪怕他牵着她的手，下一秒就将她推入悬崖，她也义无反顾地，选择把手交给他。
走出教学楼，他们走在林荫大道上。头顶皎洁的月光照亮水泥路面，焦躁的空气里还能闻到慢慢沉淀下来的白日尘嚣。
“他们说你是想留下来陪我们一起高考。”许昕想了一路，才想出这么一个解释的理由。
解释他那句“让我陪么”。
林若白闻言，侧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眼里闪动着美好。
和她在一起就忍不住想笑，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我一个人离开很孤单。”
许昕低下头，轻轻踢了一下脚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想了想说：“不是还有小瑾和叶淮生一起保送吗？”
林若白微敛双眸，眼神宠溺：“你说他俩？”
许昕也想到了，笑：“说的也是，他俩专门虐单身狗，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你好惨哦班长。”
林若白无奈地笑了下，“我也觉得自己挺惨。”
许昕还以为他在说被叶淮生和钟瑾虐狗的事情，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班长，你还有我们。”
“心心，你看，”林若白随手指了指超市，“把那个门去掉，就完美了。”
许昕“啊？”了声，突然醒悟过来，“不行啊班长，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难不成你想趁门砸下来大家慌作一团的时候趁乱打劫？”
她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的不轻，连连摇头，伸手拉住林若白，怕他真的进去打劫一样，“我不准你去。”
“好，不去。”林若白虽然被她的脑回路搞的有点无语，但看到她抱着他的手臂，愉悦感涌上来。
这样被误会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林若白把许昕送到寝室楼下。宿管员阿姨早就对他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三年下来，已经无数次看到男生很晚送女生到门口，早就默认他们是一对。
今天更嚣张，竟然还是手牵着手来的。
算了算了，都快高考了。宿管阿姨吃着西瓜，看着小情侣站在花坛前难分难舍的样子，感慨自己逝去的青春。哎，年轻真好啊。
暖黄的路灯把影子拉的又深又长，要分开了，许昕有点舍不得，没话找话说。
“许昕。”林若白打断她喋喋不休，眸光认真，“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许昕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怔住了。
“怕我走了，你一个人孤单。”
“你不是说，同桌就要携手共进退。”
“你不是说，我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伙伴。”
“我提前走了，你怎么办？”他垂着头，静静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滚，“怕你哭。”
“真的怕。”他的嗓音低低的，格外诱人好听。
许昕胸口起伏，艰难道：“这是你的答案？”
“高考结束，会有答案。”
许昕睁大眼睛，怔然看着他，“……我怎么没听懂？”
林若白笑了笑，突然伸手过来，许昕下意识偏头。
“别动。”他轻声说，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似是自语，“每次碰你都会躲，什么毛病？”
他怪怪的。许昕揉了揉有点发烫起来的耳垂，“怕你打我。”
“打你干嘛？”他凝着她。
许昕笑了两声，掩饰心虚。
林若白没有过多追究这个问题，突然莫名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把手收回口袋，捻了捻，指尖依稀残留她的温度和触感。
许昕还想多问一句，吃着西瓜的宿管阿姨叫道：“同学，要熄灯了。”
许昕朝那边应了一声，对林若白挥挥手：“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进去了，拜拜。”
他扬起手，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