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如此,可是你心中所愿?”
“嗯?”
玉奴愣了下,唇边的讥笑一闪而过,瞬间消散在她面颊泛起的云霞里。
半响,她抬起眸子,坚定地直视着我:“宁姐姐,皇上赐了我新的名字,余莺儿。从此,我便不再是奴了。”
万幸!
她是愿意的!
我心中舒坦了许多,将那些攒了一个晚上,要骂狗皇帝的话,都憋了回去。
想想也是,我不过是生得像那位若曦姑姑,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虽然失忆了,吃穿用度却是极好的。
又因卧病修养,不必出去见那些贵人主子,磕头作揖,所以才会有那份儿“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闲暇。
玉奴却不同,我待她再好,也免不了她受苦,冬日里,一双膝盖要用热水袋捂着,才能勉强入眠。
当了嫔妃,她起码不用再守夜掌灯,可以睡个安稳觉。
这么一想,我还真是要为她高兴,心中对自己身世的纠结,对自己沦为替身的苦楚,又少了几分。
我自发间取下一支木兰簪子,插在她鎏金华贵的发钿之间,笑着道:“这是贺礼,既然皇上喜欢木兰,你便日日戴着。”
一整个下午,玉奴像个坠入爱河的傻蛾子,喋喋不休地说着皇帝,仿佛短暂相处的几个时辰,比她前半生还要精彩漫长……
临走前,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说是皇帝的字,央求我帮她临摹500张。
我展开一看,小声念了出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诗,竟好似为我量身定做一般,恰好解了此刻心中困境,我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一次,我对那个陌生的狗皇帝,有了些许改观,为玉奴,也为这句诗。
当晚,内务府指派了一波新人来忆欢宫,肯定是玉奴替我求的恩典,她总是那么贴心。
烛光下,我坐在阴影里,静静地听他们介绍自己。
忽然想起玉奴说的“飞上枝头,奴凭主贵”,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最后她没靠上我,我倒是沾了她的光。
大约是没见过如此粗鄙的小主,在我仰面大笑的瞬间,那个叫高无庸的太监,整个人都凌乱了,痴痴地,竟将“掌事太监”说成了“姑姑”,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我原以为他是个没人要的蠢货,内务府送来凑数的,不想他不仅通透周到,而且行走坐卧都有定数,比内务府来送物件的公公还要得体。
有时,我感觉他比玉奴还要懂我,就像是个老朋友。
还有菊韵和梅香,她们就像是我肚里的蛔虫,总是令我便胃口大开,吃完这顿就开始期待,下一顿会有些什么新奇的菜式。
总之,这一切都是托玉奴的福,虽然他们几个没说,我也能猜到,必定是她悉心□□过的,否则以我的地位,哪能有这般享受?
正月里,我每日埋头临摹那两句诗,心绪逐渐宁静下来,再不为失忆而自苦,就连太医送来的苦药,我也偷偷倒掉了,真正的笃信了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玉奴……哦不,余答应的风头越来越劲,俨然盖过了丽嫔娘娘,侍寝的时日,与华妃不相上下。
每晚侍寝前,她都会派人来我这里取字帖,第二日一早,又会派人给我送些皇帝的赏赐,让我知道她一切安好。
转眼已是二月,花朝节那日,皇后遍邀宗亲女眷在御花园“赏红”,说是祭花神挂花胜才能避邪祟。
我这等边缘角色,自然没有资格参与,只能待贵人们都散了,趁着夜色悄悄进行。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日,才踩着高无庸的肩膀爬上墙头,就在我准备亲手将花胜挂在枝头上时,却发现墙的那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看打扮,不是嫔妃就是宗亲内眷。
背对我的那个说:“十福晋,当年若不是八爷相助,我阿玛一届秀才,我是断断没有入皇室的机会,可如今形势剧变,臣妾不过小小一常在,只想守着女儿苟且偷生。”
常在?
宫里有个女儿的常在,不就是欣常在么?
欣常在与十福晋私下会面,还谈及八爷党?
这话是我能听的?
我虽然脑子坏了,可雍正四年八爷、九爷相继死于狱中,十爷外放西北,十四爷削爵到遵化守灵,这些事儿可是人尽皆知的啊!
这俩别是在谋反吧?
这被发现不得杀人灭口啊?!
就在我准备悄咪咪开溜的时候,十福晋她一个抬头,与我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