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子,与从前不一样了,慈柔背后像是多了一把钩子。
我道:“其实不是什么倚梅园宫女,她是专门照看臣妾的贴身侍婢。”
皇后迟疑地打量我:“那这簪子你怎么?”
“娘娘会花心思去打理一个犯了事儿的奴才的遗物么?”
我微微扬起一抹笑,语气很是淡薄。
皇后的目光一闪,旋即心领神会的点头:“也是!”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喝茶。
皇后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惋惜的叹气:“哎~余氏也算个多才多艺的,盛宠时能与莞嫔平分秋色,不知怎么那样会想不开,要对莞嫔下狠手争宠,落得惨死的下场。”
为什么呢?
我迎上皇后的目光,脑中反复响起一句话“姐姐,有甄衷冢这宫里便没有你的立锥之地了。”
又想起她临死前那副恶狠狠的嘴脸,胸口止不住地泛起酸痛。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这就是命!”
“命?熹妃也信这个了?”
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像得知了一件新奇的事儿。
我会心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信!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就像您是母仪天下的命,谁也越不过去!”
“若是人人都能安守命运,本宫也不用这样头疼了。”
皇后的目光渐渐舒缓下来,坐姿都松乏了许多。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她开始向我解释处置小金子的原由,什么宫规礼仪,什么体统规矩……
我听着头都大了。
默默垂下眸子,盯着桌上的帕子和钗环出神。
皇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幽幽地说道:“其实,皇上最后要杀余氏,为的不是她谋害莞嫔,而是她冒充莞嫔。”
“什么?”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皇后蹙了蹙眉:“你不知道么?”
我摇头。
皇后徐徐道:“那年除夕夜,倚梅园中皇上听见有人吟诗‘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余氏谎称那人是自己,后来才知道其实是莞嫔。”
除夕夜……
赏梅……
吟诗……
我和莞嫔,还真是有些缘分呢!
我凝神道:“欺君,乃为死罪。”
“是啊!想想当初莞嫔对余氏不留情面,如今她自己也被圈禁了,这命运弄人,真是可怕呀!”
皇后微微眯着眼睛,语气又冷僻又空洞。
我正唏嘘不已,她又换了个舒缓的笑脸,盈盈看我:“不过话又说回来,她
的龙胎一落地,皇上哪里会真生她的气呢?”
是我想太多了么?
怎么感觉皇后的每一个“话又说回来”,都是那么的意味深重!!!
我勉强一笑:“是,皇上仁慈。”
“到时候啊,你和莞嫔孩子一般大小,皇上怕是高兴不过来呢!”
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里都溢出了笑。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高兴。
子嗣单薄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若是我和莞嫔都安全诞下孩儿,他的心病便可消除了。
皇后又与我寒暄了几句,临走前将手帕和钗环都留给了我。
我拿起那帕子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我急急忙忙地回到房间,翻开妆台的上盖着的一层绸子。
果然,一块紫色帕子,正安然无恙躺在那里。
那我手中这块是……?
我连忙对比两块帕子,无论是布料、花样、甚至收针处的锁边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我手里这块,有一角沾染了颜料,清洗后丝线上仍然有些许残余。
而那一滴颜料,正是我临摹帕子上的木兰时不小心沾上的!
所以小金子偷走的,不是云芍给的这块,而是我之前弄丢的那块。
“玉奴,是玉奴拿走了我那块帕子,玉奴……”
我跌坐在地上,一瞬间心头百转千回。
菊韵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扶我。
我猛地看向她:“余氏的遗物是你收着的,里头可有这帕子?”
菊韵瞥了眼帕子,一脸茫然:“咦!怎么有两块一样的,不是娘娘给她的么?”
“确定是这块么?”我拿起沾了颜料的那块递给菊韵。
“就是这块啊!”菊韵很肯定,又捻起帕子的一角给我看:“喏,这有一块颜料,奴才洗不干净,原本想去找绣房的麽麽重新补绣,后来却找不着了,再后来在余氏的遗物里又看到了,还以为是娘娘给她的呢!”
试想一下,玉奴一直将若曦视作恩人,又晓得我生得与若曦很像。
当她在我身上发现了一块帕子,与她姐姐的遗物一模一样……
她又不知道帕子是我从别处偷拿的。
她会怎么想?
又会怎么做?
她出事前曾来找过我,落汤鸡似的冲进来,伏在我膝上,说了一夜的胡话。
第二日我还没醒,她便走了。
或许……帕子就是那个时候被她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