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哪里还好坚持,讪笑着松了手,任孙妈妈把食盒送去给舒德音。
那头清河已哄着波心和月季去房里洗漱了。郑妈妈尴尬地站在院子里,一时竟无人来应承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曹妈妈走了出来,笑道:“大冷的天,这位姐姐,怎么在这里受风?快同婆子去偏厅暖和暖和。”
郑妈妈猜测这是舒德音外家送来的管事妈妈,从善如流地跟着走了。
进了偏厅,喝了口热茶,身子渐渐暖起来,也有空去打量曹妈妈了:“婆子姓郑,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曹妈妈笑道:“婆子姓曹,从江南来的,实不知京城冬日竟这般冷。”
郑妈妈哪有心思同她讨论天气,漫不经心应了两句,道:“今日的事体,实在是婆子无能,纵容了一班子没轻没重的老货。坏心是不敢有的,就是粗鄙惯了,没起子的胡说八道。波心姐姐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婆子听了,也是觉着冒犯了三少奶奶??”
话语里算是把错处往深里剖析了,不过到底是避重就轻,真正要命的细节用三言两语带过了。
曹妈妈摆手笑道:“老姐姐,不瞒您说,婆子到府上,是受了姑奶奶三舅舅的指派。我家三爷想着姑奶奶只在金钗之年,身子还未长成,叫婆子来也只为姑奶奶调理身子。其余事体,都有孙姐姐处置,婆子一概不懂的。”
这才是她的目的,要借郑妈妈的口,把湘仪院的两位管事妈妈的分工明确了。
不然,就是孙妈妈没那么多心思,也敌不过有心人挑唆埋雷。她来是要帮着舒德音的,犯不着给她添麻烦。
郑妈妈也是人精,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忙道:“余家真真是将我们三少奶奶放在心尖子上的。有了曹姐姐您,孙姐姐可算是有人来一起挑担了。”
曹妈妈笑笑不说话,余家有没有把舒德音放心尖子上她还能不清楚吗?但侯府的人能这么想,她也是求之不得的,谁愿意让人知道舒德音的外家早和她划清界限?
坐了这么会儿,清河也拉着波心、月季进来了。清河知道了情况,心里也是不悦,只不好对郑妈妈迁怒。
“郑妈妈,方才是我们院里的小丫头不懂事,误会了妈妈,”清河把门口的跳儿唤进来,“跳儿,你可知错?”
跳儿低着头,小小的手把衣角捏得紧紧的:“郑妈妈,是跳儿错了,您海量??”
旁边的清河轻咳一声,跳儿结结巴巴的:“海??海??海涵??”飞快瞥一眼清河,见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一喜,顺畅地接下去,“您海涵,不要同我计较,跳儿以后再不敢啦!”
郑妈妈还能说什么?还指望着湘仪院一会儿“海涵”自个儿呢,故急忙笑道:“这丫头,你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儿,我同你计较什么。一时不查,看错风向说错话也是有的。”
说的是跳儿,也是自己背后牵扯的一群人。
清河叫跳儿出去了,不接话,只道:“那就烦请曹妈妈陪郑妈妈在这里坐一会子,等孙妈妈忙活完了,便来说说今日的事体。”
郑妈妈僵着脸应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按说以她在侯府的体面,三少奶奶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她亲自来赔罪,再不济,三少奶奶也会将手抬高一两分。
可看清河和孙妈妈的形容,竟似要借机立威的。一个八岁小丫头失言都要郑重其事来赔礼,彭婆子说的那些,岂不是??
要不说郑妈妈在后宅混成精了,孙妈妈正是这个意思。
舒德音一开始要出面时,她给拦了,这会儿,便在舒德音跟前把打算细细说了:
“后宅里这群人,说没见识,但在侯府这么些年,什么泼天的富贵也见识了。说有见识吧,眼皮子浅的倒在多数的。从前您才入府,世子夫人敲打着,侯爷也发作了一场,一时也无人敢欺上门来。纵有些小动作,轻易也不会闹到您眼前来。如今您同二太太??底下的人心思都杂了,本就容易生事,奴大欺主,婆子也是做奴婢的,岂有不懂的。”
舒德音搁了筷子:“舅老爷送这么丰厚的嫁妆来,蠢蠢欲动的只怕会更多吧?二太太不就坐不住了吗?”
孙妈妈点头道:“可不是吗?少奶奶您怕是不知道,这京城之大,无奇不有。有那做奴才的,比主子还阔的,哪来的钱财?都是从主子身上克扣下来、哄骗出来的。您年纪小,在府里没个根基,三少爷纵护着您,在后宅的作用,也是有限??”
这是一心为舒德音考虑了,连许厚璞都莫名躺枪:“今日的事,婆子先去问问。波心是个懂事的,轻易不会惹事,估摸着根子还在外头那起子人身上。婆子便做回恶人,叫人不敢再盯着咱们就是了。”
舒德音看着孙妈妈那严肃的脸色,赞许道:“妈妈说的是,那就都交托给妈妈了。”
她自己呢,唤了清河进来,收拾了东西,去找许瑷了。也是个躲风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