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的正是赶过来的阿停。
阿英这几个“阿”字辈的丫头,呼啦啦涌上来,把舒德音团团护在中间。
曹妈妈晚了一步,拨开丫头们走到舒德音面前。瞧见舒德音的情形,瞬间老泪纵横。
舒德音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缓慢地,极慢地抬起手,覆到了左脸上。
透过丫头们焦急愤怒的脸,她看到失神的许厚璞,看到二太太跳着脚伸着手要再打她??
她茫然地盯着曹妈妈的嘴,那张嘴就在她左边急切地询问着。
她扯扯嘴角,左手从脸上移开,放到了眼前。
颤抖的手指上,几缕血迹鲜红刺目。
曹妈妈也是颤着手,去摸她的左耳。
舒德音莫名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妈妈,我??”
情绪突然就活了过来,她的喉咙紧闭,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左耳听不见了。我??”嘴唇张合,却静默无声。
曹妈妈将她拢到怀里:“别说了,别说了。”
舒德音叫恶鬼抓住了般,闷在她怀里无声地嘶喊。脸上的刺痛如青面獠牙的鬼魅,拖着她回到张老三那间恶臭的屋子,拖着她来到张老三面前。
她一动不能动,眼睛都不能眨。只能看着张老三的耳光一个接一个扇过来,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
她一直喊着,一直喊着,就是发不出声音,就是动弹不得。
还是曹妈妈抱着她,叫大夫看了诊。
波心和波光在一旁哭着,求着她:“少奶奶,别喊了,别喊了。”
大夫饶是见多识广,也未见过这种场景。
他知道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阴私,说病情时很注意技巧:
“耳膜破损有些严重,这边耳朵肯定暂时听不见,要好好养着,能不能恢复,还要再看,”又瞧了舒德音的脚,方才扭了扭,幸好不算严重,“拧了一下,倒不用太担心。”
孙妈妈陪着大夫开了方子,急着遣人去抓药。
她还记得舒德音初入侯府时,被打得险些毁容的左脸,这才多久啊!有多大的愁怨,要这般对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儿媳妇。
再接近不了舒德音的二太太,此刻施施然回了水云居——总不会就此算了的,二房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她总要舒万里的后人一一尝遍的。
当许玥赶到时,许厚璞还在原地站着,半响没有换过地方,许玥泪光盈盈地去拉他:“小三??”
许厚璞双目空茫,目光总无法在许玥脸上聚焦:“姐??”
许玥踮起脚,捧起他的脸:“小三,听姐姐说??”
“我眼睁睁看着??我就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
“小三,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连拦都没有拦,我看着她??我一路陪着娘来找她,我把她拉到娘面前,我眼睁睁??”
许玥的心泡在苦水里,眼前的许厚璞,精气神都被夺走了:“小三,我们去瞧瞧她好吗?”
许厚璞凄惶一笑,从许玥的手里退出来,脚不沾地,离了湘仪院远远地去了。
许玥也孤零零地站了会儿,撑着一张脸皮进了湘仪院。
丫头们见了她,都只默默福了福,背过身的表情,许玥简直不用想象。
她一口银牙陷进唇里,几乎没有勇气踏进舒德音的房间,去见舒德音的面。
等她看着舒德音被摧毁了神志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舒德音和二太太斗法,把女先儿叫到饭桌上,就着舒家的故事下饭。
那个小姑娘,她有那么多的自尊,有那么多的骄傲,有那么深的爱。
所以,她才要叫想伤害她的人以为,她是可以没有心的。
世子夫人这边喝了药,就躺下了。没一会儿,瑶柱蹬蹬蹬进来,脸蛋红肿,珠泪横流。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吓了一跳,挣扎着坐起来,还没问一声呢,瑶柱扑通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夫人,您保重!”
说完,也不等世子夫人反应,捂着嘴,又跑出去了,真真的来去如风。
世子夫人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正要叫人来问一问,就听刘妈妈慌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瑶柱姐姐,快莫自苦,二太太并不是存心的。”
这话没落,又是一声利落的关门声,想是瑶柱避进了房中。
平宁候夫人言犹在耳,这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世子夫人念了几句佛,顾不得形容不整,忙叫刘妈妈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