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讪讪的,哪里敢说世子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叫二太太打了不说,还指着鼻子骂得难听。
奴婢到底不是牲口,也要面皮的。尤其是瑶柱这样的丫头,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没差什么。今日的遭遇,实在是奇耻大辱。
世子夫人懒得见她期期艾艾的,冷声道:“府里正是多事之秋,二弟妹真要闹得鸡犬不宁么!也罢,下人正不安分,我就拿你做个榜样,叫她们都收紧了一身的皮子!”
刘妈妈知道厉害,忙跪下来:“世子夫人,这实在是个误会。今日三少爷来寻二太太,母子俩不知说了什么,”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似乎是牵扯到三少奶奶。二太太想找三少奶奶说话,三少爷拦着不许。瑶柱姐姐也是好心,劝了一句。二太太这边急着出门呢,心中不耐,也是迁怒了??”
刘妈妈作为二太太的心腹婆子,说到这一步,也是不易。
世子夫人却不满意:“所以呢?她把瑶柱怎么着了?”
刘妈妈支支吾吾的,不过这事如何捂得住:“打了瑶柱姐姐一巴掌,骂了几句??”
世子夫人倒吸一口气,脸色已是变了:“来人,快,去瞧瞧瑶柱!”
瑶柱回来时并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只那甩门声吓了众人一跳。刘妈妈进来回话,白羽就在外室候着,这会儿拔腿就往瑶柱的门前赶。
奔到瑶柱门口,推了推,门从里头栓了。
白羽暗叫不好,把门拍得震天响:“瑶柱,把门打开!瑶柱!你别犯傻,没什么过不去的,快开门!”
拍了半天,里头没一丝响声。白羽心都沉了,退后几步,点着院子里两个健妇:“快,把门撞开了!”
那两人忙上前来,喊着号子,一个拿肩顶,另一个配合着用脚踢。好不容易把门撞开了,白羽提着裙子闯了进去,就是一声尖叫:“瑶柱!”
健妇跟进去,只看见半空中一双绣鞋,来回晃荡着,瑶柱竟是悬了梁。
白羽扑上去抱住了瑶柱一双脚,拼命往上举。健妇们帮着,七手八脚把瑶柱解了下来,平放到地上。
大概是回房就上了吊,已是有一会儿了。只见瑶柱的脸色白中泛青,眼珠突起,身下也是一片湿意。
白羽趴到地上,俯身去探她的呼吸,没有任何反应,白羽蓦地哽咽:“瑶柱!”
身后的一个健妇小心翼翼道:“白羽姐姐,婆子见过这样的情景,瑶柱姐姐闭气不久,说不得还能施救一二。”
白羽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事儿,胡乱擦一把眼泪,移到一旁:“你来!”
那个健妇还是孩童时,在乡下曾见过有妇人自缢。那家的儿女不懂事,捶着母亲的胸口唤母亲醒转过来。不知怎的,妇人竟呕出一口气来,真的活了。此事在地方引为奇事,都传是儿女的孝心感动了天地,阎王爷把人退了回来。
有见识的大夫却分析说,那妇人自缢不久,只是闭了气,心跳还没止。儿女捶在胸口的那几拳,压了心窍,把关口打通了。要再晚一会儿,大罗神仙也难救的。
具体的健妇也记不清,更听不懂。只是这时电光火石间想起此事,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她也没试过,挪到瑶柱身侧,深吸一口气,蜷起拳头,轻轻捶向瑶柱的胸口。
如是数下,瑶柱毫无反应。好些丫头婆子围在门口,看了,就有那好事的婆子阴阳怪气道:
“从没听过上吊死了的还能活的。大夫来了也是无法,你算什么,在这里糟践瑶柱姐姐的尸身!救不回来,你扮得再像,主子也不多赏你几个大子儿。”
那健妇充耳不闻,只额头上密密一层汗。她这时也是后怕起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心急了几分,手下力道就重了几分,拳头锤在瑶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声响。
那婆子又道:“快住手罢!瑶柱姐姐好好的人,叫她安安心心走。活着体体面面的人,死了倒受这个侮??”
一声尖锐的吸气声在密闭的空间响起,婆子骇然闭了嘴。
只见如身体里有什么冲破气管,瑶柱上身翘起,喉咙拉长,长长吸入一口气,头又重重砸向地面。
白羽眼疾手快伸手垫了,又哭又笑:“瑶柱!”
那健妇也是死里逃生般,脱力坐倒在地,又急急伸手在瑶柱鼻子下一探,颤声道:“有气了!”
有那不懂事的小丫头就笑着跳起来,几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些惊骇,不动声色退后了几步。
世子夫人那头听到消息,心还砰砰跳得欢。
她理也不理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刘妈妈,虚弱地招手叫人:“给我倒碗参汤来。”
好嘛,参汤到了手里,还没喝进嘴里呢,又有个眼生的小丫头闯进绘春苑,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世子夫人,不好了!”
世子夫人手一歪,满满一碗汤倾倒在被面上。
她抖着手压住胸口,连声问:“怎么了,叫进来回话,叫进来!”难道是西北??
那小丫头就被绘春苑的姐姐们扯进来,也是扑通跪倒在地:“世子夫人,二太太把三少奶奶打了!”
刘妈妈在一旁,眼睛一翻,险没晕过去。
世子夫人急着掀被下床:“更衣,更衣!”
一个得脸的丫头叫主子当着人打了脸,都能羞耻得不想活了,更何况一个正经的少奶奶?
高门大院里婆媳争斗,婆婆用尽阴私手段磋磨媳妇不是稀奇事,但再不会有婆婆亲自动手打的。
做媳妇的挨了这顿打,以后如何御下?如何出门交际?如何在后宅立足?若这媳妇性子烈,再钻了牛角尖,说不得就寻短见了。
世子夫人真是连挠死二太太的心都有。